面对突如其来的两个人,小孩子心里疑惑也是应该的,像现在这种乱世,人与人之间更是不能够轻易信任。若是异地而处之,阿细也一定会这样做,就算是现在,她也不会轻易相信陌生人。这并不是代表着这世上所有人都是这样的,只是这便是大环境。
孩子那忽闪忽闪的眼睛,看起来清澈见底。大约世界上最为纯真的就是孩子了,可是在这世道之上,连孩子也不能像以往那么纯洁了。乱世,还真的不是一件什么好事。将人们原本有的一些美好,全然都给剥夺了去。
“孩子,你的父母呢?”阿细蹲下身子,看着那个孩子,再次重复了一遍最初的问题。她很好奇这个孩子究竟是怎么了,才能够哭得那么伤心。
他的身材瘦小极了,看不出来到底几岁。脸上脏兮兮的,方才进来的时候就已经看见了那一道道未干的泪痕。他们是听见了哭声才进来的,也不知道他在哭什么。人家不愿意说,那也不能够强求。这是规矩,做人的规矩,也是在这世间混的规矩。
孩子哭了一会儿,肩膀一耸一耸让人觉得心疼,阿细自问不是什么有同情心的人,更何况家里发生了那样一件事情之后,她更是觉得自己没有任何感情了。可是现在,她看到这个孩子,不知为何就想起了曾经那个无助的自己。还好有身边的这个人,让自己可以好好的,能够有现在的这些东西。
阿细面对这个孩子及其有耐心,大概就是因为之前想的那层关系,才有这样不同的感觉。她想复仇,真的很想,但是这也不影响她去关心别人。
他抽抽噎噎哭完了之后,就看向了阿细他们,本来封刀就在之前不让阿细进来了,到了现在,他也更是不去看小娃娃,只剩下了阿细一个人看着娃娃,她觉得这个娃娃大概是要和她说些什么了。
果然,娃娃抽抽嗒嗒止住了哭声,抬起袖子来把眼泪擦干净。阿细也没有说话,等着他平复自己的心情。小孩子最喜欢哭了,但是所有的都是有原因,还好他是个孩子,可以以此来宣泄自己的情绪,而自己就算是再难过,也没有任何办法,只有坚强。
曾经她也有个幸福美满的家庭,她也有爱自己的父母,甚至于还会有一个爱自己的丈夫。可是一夜之间,什么都变了。人生的大起大落,就是如此。她怨不得别人,但是她不可以不怨那个凶手,那个杀害了全家的凶手。何其残忍,才能做到这样。
坐在了席子上面,等着孩子去平复自己的心情。阿细开始看着四周的环境,这里面并没有什么感觉不错的东西,环境阴暗潮湿,席子上面都有一股子霉味,说是席子,不过就是那些干草裹成了一团。这孩子不知道在这里住了多久了,总之很让人难受。
阿细从来都没有在这样的地方生活过,就算是举目无亲的时候,也有封刀照顾着,她一点点苦头都没有吃过。长这么大以来,最让她难过的就是亲眼目睹了父母亲惨死,那其实不叫难过,叫诛心。
还记得那痛到噬骨的感觉,现在她一点点都感觉不到痛了,只有那从头到尾的仇恨,就要把她给吞噬了。这几年阿细真的变了很多,早已经不是之前那个天真浪漫的人了。
孩子咳嗽了两声,抬起了头来看着阿细,低着头声音小小的:“死了,都死了。”
他说着这话,眼里面还带着那种深深的恐惧,就像是回想起那些事情来,要把自己的命给葬送了一般。除了恐惧之外,还有那种深深的恨意,就像是她自己那时候看见父母死的时候一样,只恨自己没有看清楚凶手长什么样,否则就可以亲生一个个解决掉。不过没有关系,所有的仇人都该死。
听到孩子这么说,阿细眼神之中的那些光彩都没有了,死了,又是一个父母双亡的孩子,或许是因为自己身上发生的那些事情的缘故,她现在一听见这种身世的孩子,心里面就有一种同病相怜的感觉。现在她很怕很怕听见这种事情,但是她还有那种同仇敌忾的感觉。
“怎么回事?是谁杀了他们?”阿细的语气一下子抬高了很多,她心情激动极了,这些事情对于她来说,简直就是戳中了她的内心,让她无法自拔。
还记得当年的时候,自己也是带着这两个问题来寻找杀害父母的真相,可是越接近真相,越是让人觉得难受。大抵世间所有的事情都是这样的,不过就是天理循环罢了。父母的仇将她的双眼蒙蔽,若不是因为想着自己要报仇,她可能在那时候就死去了。现在不死,只是为了能够亲自手刃仇敌。
“我不知道。”孩子摇了摇头,蹲着身子努力用双臂抱着自己,小小的身子都有些颤抖了。
他的年纪并不大,比她经历父母惨死的岁数要小上了很多。这个年纪原本是应该在父母亲身边撒娇的年纪,现在却要因为这些本不应该这个年纪承担的东西,而让自己难受。想来想去,这孩子比自己还要可怜,阿细就觉得心里面难受。
她把手伸了出来将孩子抱进了怀里面,手掌轻柔地在人的背上拍着,以这样的方式来安慰一颗受伤的心灵。孩子是世界上最为纯洁的东西,她一点点都不希望还有人的身上发生她那种悲剧,只是在这个世界之中,那些都很难实现。
阿细安抚着孩子的情绪,她明白这样的时候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孩子在她的怀里面渐渐安静了下来,他好像也感觉到了阿细对他并没有任何的恶意,这世界信任本来就是很简单的事情,可是要真正的信任那却是非常难的事情。
孩子抬起了脏兮兮的小脸,看着阿细吸了吸鼻子:“他们都是为了保护我死的。”
这话一出口,孩子的眼泪又下来了。阿细把他搂紧了些,让他能够趴在她的肩头哭,能够感觉得到,泪水打湿衣服时候的感觉。世间最为难受的不过就是生离死别,而生离死别中,唯有和父母亲的诀别,那是最让人痛不欲生的。如果是以正常的方式,还能够想得明白,可是现在是这种非正常的方式,为人子女,如何能够释怀。
“孩子,没事的,你的父母他们很勇敢,他们保护了自己的孩子。”阿细说道。
就像自己的父母亲一样,面对这样的情况,他们让自己一个人躲起来了。如果没有父母的保护,阿细她绝对也会在这场灭门灾难中死去。既然她还活着,那么她就不能够这样简单的活着。
“恩,他们很勇敢。”孩子吸了吸鼻子,从阿细怀里抬起了头来,“可是姐姐,我好想好想他们,我也好害怕。”
“你是怎么一个人到这里来的?”阿细拍了拍他,示意孩子不用去害怕。
“我是趁乱逃出来的,然后就跑到了这里。我不敢出去,但是我又想爹娘了,所以在这里哭。”孩子抽抽搭搭说了起来,水汪汪的眼睛里面噙着泪水,看起来让人心疼极了。
很难想象这个孩子是怎么逃亡到这里来的,也不知道他是哪里的人,只是不管是哪里的人,这样小的年纪,还可能要遭受那些灭门的人的追赶,想想都觉得好困难。
阿细继续拍着孩子的背,她心里面心疼,但是也没有表露出来,只是那么看着他,用自己全部的力量去让孩子感觉到温暖。心里面已然下了决定,对孩子未来的一个决定。
她掏出了手绢来,细心地为孩子擦拭着脸上的泪珠,还有那脸上的脏污。刚才那一看还不打紧,现在细细一看,那哪里是单纯的污渍。还混合着朱红色的东西,不用想都知道是什么。不仅仅是他的脸上,还有身上,同样都是这样的东西。
“你到这里多久了?”阿细继续问道,看这样子,这孩子到这里的时间不短了。
“三天了。”孩子淡淡的回答道,声音小得可怕。
“三天了?这三天里面你有吃什么喝什么吗?”阿细一听这话皱起了眉头,与此同时,她看起了四周来,找了一圈都没有看见有什么吃的喝的东西。
孩子摇了摇头,那小肚子也配合得咕咕叫了起来。阿细不可想,一个人三天里面不吃不喝是什么样子。如果换作是她,可能还撑不了多久,那时候她在柜子里面躲了半天,都觉得口干得紧。
“你怎么不出去找点吃的?”阿细觉得,就算是兜里没有钱,应该也能够找点吃的。毕竟镇子上面应该还是有很多好心人的。
“我不敢出去,我不知道那些人还在不在了”孩子继续说道,眼睛里面的那些恐惧都没了,“我好想我的爹,还有我的娘,所以就在这里一直一直哭,这三天里,你们是第一个进来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