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刀。我要下山了。”
“又?”
“什么叫又!迷路这种设定根本不适合我赶紧忘掉啊!”
那恼羞成怒的模样实在太过可爱,让他忍不住轻笑。
“你带不带?!”
“我们现在根本就一分钟都耽误不得。”
“你要知道,除了我,还有东郎格鲁。你要知道!如果我们被察觉了……”
“你们都会跟着我一起死的!!!!”
“我必须马上回去。如果不是不知道下山的路,我早就已经到了。”
她急不可耐的模样印在封刀的眼中,让他收了笑容。
他知道。他了解这个孩子的。
其实她真正怕的并不是什么复仇计划败露,并不是什么自己被发现了怎么办,并不是什么自己死了怎么办。她只是单纯的,害怕因为自己的失误,而被她拖下水的他们。
他起身拦住她。“我知道你很急。”
“但是,昨晚的教训你又忘了么。”
“……”孟阿细沉默下来。
“你忘了么。”
“……没。”
“不,你忘了。”摇头,封刀叹了口气。
这位兔子小姐究竟什么时候才会完完全全的对他展现出那一层尖锐到让人望而生畏的外衣呢?
这位兔子小姐究竟什么时候才会从仇恨中脱身而出,变得冷静而自持呢?
其实最初的最初,她也确实只是一只单纯无害的小兔子的。
只是这只兔子披着那一身尖刺太久,久到身边人都忘了她只是只兔子,久到连她自己都忘了自己只是一只兔子。
封刀深吸了一口气,直觉的胸口有些闷疼。
这只兔子因为世界披上了一身刺。扎伤别人的同时也把自己的心刺得遍体鳞伤。
她该好好缓缓了。
她该好好缓缓的。
封刀扬眉,抬手就想揉她的脑袋,被她快速躲开。其实……有那么一瞬间,他是相信曾经的阿细回来了的。
他是相信……曾经的那个可爱乖巧,生性纯良,美丽温婉的孟家千金回来了的。
兔子想要,或是努力的想要,让自己想起自己的身份了。
那个姑娘,那个拜堂前的姑娘,那个什么都不懂的姑娘。
要回来了。
还有什么比这更好的吗?
封刀睁大眼睛。他只觉得自己的心脏跳得飞快。他无法解释得清自己心中现在的悸动。就像他有些无法直视孟阿细的眼睛一样,显得有些莫名其妙。
他是个江湖人。
一个注定了生于江湖死于江湖的人。他因为孟家老爷子当年的恩情而照顾着孟阿细。
事实上也理应当如此的。
一本正经的壮汉红了脸,阳光遮盖了他的表情,也遮盖了他的耳朵。
孟阿细淡色的薄唇微张着,像是在说着什么的模样。可惜他一句也听不到。
他只是迷迷糊糊的眨了眨眼睛,然后站起身子拍了拍的身上的草屑,手足无措的模样煞是可爱。
也让孟阿细撇过头,光滑的手背轻遮住唇,发出了一丝可疑的“噗”的笑声。
她该怎么办呢……
“你要学会冷静下来,阿细。”
“你只是一个孩子。你不该这样的。”
“你该珍惜一下自己的性命了。”
“你……怎么就是不懂我们呢?”
“……”孟阿细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才好了。
她只是红着脸。感受着自己加速的心跳慢慢变回正常。
她知道。自己所想的那些都只是自己在自欺欺人。她知道身边的这些人都是爱着她护着她的。她知道自己同样也依赖着他们。
“我知道的……”
“没有你们,我阿细早死了。”
“没有你们,我孟阿细根本也活不到现在。”
“没有你们……”
“我甚至连复仇的念头都不敢升起来。”
“遇到你们,真的、真的……最棒了。”
她哭了。
或许不该说哭,她只是笑着流下了泪,然后越来越凶,越来越凶。手背捂着嘴,她哭弯了腰,也只是隐忍着不让自己出声。
这个让自己坚强,从没有掉过一滴泪的女孩,此时哭得就像一个孩子。
封刀叹了一声。默默的上前把她抱在了怀里。终于哭了啊……没有由来的,她这样想着。她只是一个孩子。
可是为什么就是这样一个本该幸福孩子会这般不堪的为了复仇苟延残喘,为了复仇而把自己折磨得人不是人鬼不鬼呢?
耳旁充斥着风被放大的声音。掉漆的佛像微低着头,眼眸中满是仁慈。封刀收了内力,微抬起头。女孩那让人心疼的果敢浮现在脑海中。
她说我不信命,也不信神。
她说阿细已经死了。从今往后她就叫孟阿细。
她说孟阿细,是为了复仇而活着的。
她说这个世界没有神明,如果有,天下就不会有这么多受苦的人了。
……她说这些话的时候眼眸深处隐忍的悲伤他封刀到现在还记得。
如果没有这些意外,也许她现在已经当了妈妈,也许闲暇无事的时候,会带着些银两上街买几个心仪的小玩意,会和曾经一样温柔的笑着,偷想着曾经的自己是怎样爱慕着自己的夫君。
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强迫自己冷漠,强迫自己坚毅,强迫自己什么都能干,强迫自己无所不能。
因为一天之内拥有所有,又一夜之间失去所有的孟阿细,强迫自己从美梦中清醒过来。
不然,她应该什么也不懂。
她应该为自己的孩子又跑去哪儿野而担心。她应该心疼自己日夜操劳的夫君。她应该孝敬自己的公婆。她应该寻思着什么时候带点什么东西找个什么理由回趟娘家,告诉把自己养大的爹娘,自己过得很好很幸福。
她应该享受这样的人生。
她应该直到合上棺材板的那一瞬间都是幸福的。
可究竟是为什么呢?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呢……?也许阿细是对的,这个世界上根本就没有神灵。一切都是假的。
毕竟……如果他们真的存在,又究竟是有一副多么恶劣的心脏,看着所有像阿细这样的女人小孩受尽折磨欺凌,连死去都是奢望的存在。
“对不起。封刀。”
“对不起。”
她轻轻的说着。一遍一遍又一遍的说着。
如果不是他,她怕是早已经不明不白的死了千八百回。
如果不是他,这个世界也不会有孟阿细这样的一个人。
如果不是他们,她根本做不到这一步。
如果不是因为自己身上背负着那么沉重的东西,她怕是一定会向这壮汉许诺什么。
可她现在除了满腔仇恨之外什么也没有。
她给不了他什么。
金钱,权利,爱情,地位……她知道他不需要。他说她只是报恩,可是在她阿细看来,封刀的恩,早已经报清了。
现在,只是她在单方面的不断的欠着他。
她只是一直欠着他一直欠着,一直欠着一直欠着,欠着欠着欠着欠着欠着欠着欠着欠着欠着欠着……
欠到他们中的一个人先赴九泉。
毋庸置疑,她孟阿细依赖着封刀。
毋庸置疑,封刀知道孟阿细依赖着他。
就算他不知为何总与她保持着距离,却每次都在她最危险的时候出手相助,一次又一次的救她于水火之中。一次又一次的把她从地狱门前拉回来,而不是放任什么都不懂、自己一人存活不过三天的废材走进去。
“你要下山,我跟你一起。”
“你要复仇,我跟你一起。”
“你要去哪,我都会跟着。”
“只要你不会伤害自己,只要你不会做出伤天害理的事情。”
“阿细。我们一直都在啊。”
“你究竟……在以为什么,在坚持什么,在担心什么?”
封刀轻轻的说着。
轻轻的,像是在唱摇篮曲。听得孟阿细心脏微微发颤。
原来,原来她一直以为自己不过是在独行。原来她以为所有人都推开了自己,原来她以为自己不该生活在这里了,原来……
原来……这样兜兜转转了一路,这样的她,这样的她……
一直都只是在原地踏步。
“对不起……”
眼带泪痕,她抬起头,笑容微勾。
“以后……都不会这样了。”
“以后……再也不会这样了。”
封刀愣愣的看着她。
这位披着刺猬皮的兔子终于露出了她纯生生的双眸,看到封刀一阵发愣。
其实最初的最初,她也确实只是一只单纯无害的小兔子的。
只是这只兔子披着那一身尖刺太久,久到身边人都忘了她只是只兔子,久到连她自己都忘了自己只是一只兔子。
封刀深吸了一口气,直觉的胸口有些闷疼。
这只兔子因为世界披上了一身刺。扎伤别人的同时也把自己的心刺得遍体鳞伤。
她该好好缓缓了。
她该好好缓缓的。
封刀扬眉,抬手就想揉她的脑袋,被她快速躲开。
其实……有那么一瞬间,他是相信曾经的阿细回来了的。他是相信……曾经的那个可爱乖巧,生性纯良,美丽温婉的孟家千金回来了的。
兔子想要,或是努力的想要,让自己想起自己的身份了。
那个姑娘,那个拜堂前的姑娘,那个什么都不懂的姑娘。
要回来了。
还有什么比这更好的吗?
封刀睁大眼睛。他只觉得自己的心脏跳得飞快。他无法解释得清自己心中现在的悸动。就像他有些无法直视孟阿细的眼睛一样,显得有些莫名其妙。
他是个江湖人。
一个注定了生于江湖死于江湖的人。他因为孟家老爷子当年的恩情而照顾着孟阿细。
事实上也理应当如此的。
一本正经的壮汉红了脸,阳光遮盖了他的表情,也遮盖了他的耳朵。
“走吧,你不是迷路了?我带你下山。”他轻声。想要缓解现在徘徊在空气中的尴尬。孟阿细眨了眨眼睛,缓慢而顺从的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