羽箭如雨落下,死伤一瞬之间,御婉却是大喝一声来得正好,凌在半空中一脚踩下羽箭,借着羽箭破空之势再次飞跃。
她的轻功极好,身若飞燕一般借着羽箭一寸一丈地比高城墙,袖中数十枚梅花针犀利发出,尽数正中敌军眉心,城墙上的弓箭手倒了一半。
眼见着御婉极速下降,身后传来一声大喝,高将军大挽巨弓,比敌军犀利更甚的羽箭射向城墙,飞过御婉脚下时被她一借力,送她上了落日城的城墙。
敌军见此大骇,手持长枪长剑杀来,御婉手中长枪一收一放,一刺一挑,横扫千军不在话下。
就在这个空挡,已有长平军借着云梯上了城墙,与敌军撕杀。
御婉眼见时机成熟,一枪挑开近处的两名敌军,奔至城上的另一侧,飞身跃下城墙。
落日城的城墙算不得高,却也有数丈之多,从此处跃下,定有所伤。但御婉却是有恃无恐一般,全不惧怕。
只见她手中长枪突然向地上一掷,长枪哄鸣一声,深入三寸,御婉凌空踢脚,身子硬生生几个翻转,她一脚踢踏城墙借力,稳稳落在倒刺的长枪上,翻身跃下之时长臂一捞,长枪又回到了她的手中。
有敌军围了上来,她却分毫不知惧怕,长枪鸣响交战,血湿了红缨,与之融为一体。
赶至城门前,御婉手腕翻转,手中长枪夹了十分的内劲飞向城门的门栓,巨木一般的门栓竟然应声而断,手腕再度翻转,众人这才反应过来,长枪的木杆尾端竟然缠绕这一根红绸。
红绸嗖的一下带着长枪回到了御婉的手中,红木的巨门被哄然大开,红色的长平军如同浪潮一般涌进落日城,气破山河的呐喊让敌军软了腿脚。
红炎马从万千人中突围,急急奔来。
错身的那一刹那,御婉抓住马鞍,飞跃上马,飘舞的红衣决然,如血色晕染。
身后的大军撕杀不断,御婉已经御马疾驰而去,整个落日城沉寂在杀戮之中,血色染尽天边的云彩,血腥弥漫。
落日城,城主府。
“郡主,柳侍卫到了。”
柳映尘一到乌桐关,落日城的战事已经结束,听说御婉未曾留在乌桐关,他便先过来了。
“孙参谋,城中百姓安置的事就麻烦了,受损的房屋尽快带人修复,这边的生活交易什么的也尽快回复吧,百姓也是需要生活的。”御婉将手中的文书交给左手边站着的男人,“老人和孩子尽量迁入乌桐关,粮草和药材都要准备齐全,以防万一。”
“是。”孙参谋应了声,领了文书便退了下去。
“高将军,清点俘虏和双方死伤,傍晚的时候我要知道。”
“是,郡主。”
高将军退下后,御婉又吩咐了几项事,满大厅的人这才各司其职退了下去,大厅里只剩下御婉和柳映尘。
“郡主。”
柳映尘的话还未出口,御婉便已抬手制止了他的话,起身背手向外走去,“跟我上趟城楼吧。”
柳映尘应了声是,随御婉出了城主府。
落日城的北城楼对着荒沙大漠,前方一望无垠的平地,没有半点遮挡之物。
御婉站在城楼上,天瀚的黑色军旗和长平军的火焰红旗在头顶猎猎作响,大漠的风带着干燥和狂烈,经久不息。
这里没有京城的锦绣繁华,没有江南的温柔秀丽,有的只是军甲寒冷的肃杀狰狞和万千男儿义胆肝云的气势磅礴,可这却是充斥了御婉这个纤柔女儿大半生铁骨傲气。
在这里,这个挺直了纤腰傲骨铮铮的女儿便是三十万长平军的信仰。
前方黄沙滚滚,仿若万马奔腾,铺天盖地一般朝这方用来,漆黑的铁甲翻着冷光,特制的大刀在夕阳下渴血,寒光狰狞。
“漠北的十万大军,到了。”御婉目视前方,眸光坚毅果决,没有半分的怯弱闪躲。
“长平军也已调配完毕了。”前方漠北的黑色甲军并没有继续推进,而是就地安营扎寨。只可惜离得太远,柳映尘也只能看见一个黑色的影子,旁的再看不见了。
这是最安全的距离,让落日城的他们知道漠北大军已经压境,也让他们无法窥探或是悄悄偷袭。毕竟漠北大营与落日城相隔的广阔平原并没有太多的遮挡。
“兵部给的辎重什么时候会到?”
“属下已经命人快马去接了,郡主要的东西两日内就能送回来。”
“到的时候告诉我。”御婉抬头看了看天色,“走吧回去吃饭,肚子饿死了。”
“是。”柳映尘看了眼远处的黑色甲军,转身随御婉下了城楼。
回了城主府,府中已经备好了饭菜,御婉草草地吃了,让人搬来热水沐浴,换了身衣裳,这才觉得神清气爽了。
“去把我的血玉萧拿来。”
血玉萧原是御婉父王的东西,后来安平王去了,血玉萧一直留在北地,御婉来了这之后,便由她接了。
御婉其实不善音律,玩得最好的是军鼓,萧曲会的来来回回也就那么几首,可这一点也不影响御婉偶尔兴致上来就吹一两曲的习惯。
仗着自己轻功好,身轻如燕的,御婉一屁股坐在高高的城墙上,头顶是那猎猎作响的两张大旗,对着那大漠黄沙和对面铮铮森然的黑色甲军,御婉的曲子呜呜响起。
长平军中多是些粗犷的大老爷们,生活在社会底层,劳苦的命,没了办法才背井离乡从了军,镇守在这了无人烟的北地,命好的立了军功谋了个小差事,命不好的指不定一辈子就埋在这里连家乡都回不去了。
对于他们来说,人生唯一的价值就是守着这片洒了他们无数兄弟鲜血的土地,而唯一的乐趣,就是听郡主吹这他们说不上好还是不好的呜呜萧声,有时候郡主兴致好,他们在这里守一夜的班,郡主就在这里吹一夜的萧。
饶是享受这大漠中的唯一丝竹,长平军中也没有丝毫懈怠之心,全军整齐,屹立的身姿一点动弹也没有。
呜呜的萧声在夜风中飞扬,伴着风中的黄沙飞远。
黑色的铁甲军营,白色的营帐里有人出来,隔着老远能看见那边的落日城城墙,高高的城墙上红色的火焰旗分外明显,模糊的火光下,红色的衣袂飘飘,飘来的还有那呜呜的萧声。
“吹得真难听。”站在营帐前的一个男人啐了一口,漠北草原汉子的粗犷狂野彰显无遗。
他是漠北现任的王,郎杀。
很血腥的名字,却有张白白净净的脸,与他身上的粗野气质完全不符,却意外的融洽。
郎杀还是王子的时候,漠北发生过一场政变,为了保护年幼的他,当时草原上的王偷偷将郎杀送到了天瀚的江南,直到郎杀十五岁才重回了漠北部落。
他也是晓得一些江南的丝竹的,不会吹,却能辨出御婉萧声的好坏。
“那是长平军的主帅,安平郡主。”旁边拿着大刀的是此次随军的参将,他原本该是此行的主帅,只是郎杀亲自领兵,他才退到了参将的位置上。”没想到她这么快就回来了。”还顺势夺回了落日城,害得他们白白折损了两万将士,当真恼人。
“呸,天瀚是没有能打仗的男人了吗,竟然让个女人来给老子当对手。”
“王,切莫轻敌。”参将看着远处那个红色的身影摇头,声音里满是焦虑,“安平王府世代镇守北地,与我们漠北为敌,可谓是强敌。这安平郡主四年多以前来到北地,接掌过了安平王的职务,她的才能,分毫不输于历代的安平王。”
郎杀并不只是一个懂得厮杀的无脑君王,否则他也不会在这次夺嫡中取胜,成了草原上新一任的王了,“就算如此,十万大军已经到此,我们没有半分退缩的余地。”
郎杀眯眸,狂野的眉眼萦绕着几分肃杀,“我们有,我们身后草原的百姓们没有。”
参将瞬间噤言,是啊,他们没有退缩的余地,要么踩着前方敌人的尸首踏过乌桐关,要么死在对方的长枪下,而他们身后草原的子民就必须全数为这十万大军陪葬。
他们,只能进,无法退!
风声呼呼,萧声呜呜,两军对峙,肃杀之气凛然飘升,笼罩在大漠的上空,经久不散。
昨夜的萧声响了许久,直到夜色深沉到不能再深沉才停了下来。御婉捶了捶腰骨,连赶了好几日的路,随后又是一场大战,昨夜又吹了大半夜的萧,休息不够,弄得她腰酸背疼的。
打了个哈欠,御婉趴在城主府走廊的栏杆上,小脑袋一点一点地打着瞌睡。真是困啊。
柳映尘到的时候,就瞧见这样的一副景象,郡主打瞌睡的脑袋都快点到地上了,从廊外伸进来的藤蔓花触到了她的衣角,紫色和红色交映,分外好看。
“郡主若是实在困,不如再回去睡会?”柳映尘有些担忧地看着御婉恹恹的表情,像极了一只慵懒的猫咪。“漠北军没有什么动静,城中也无大事,郡主正好可以小憩一会儿。”
御婉秀气地打了哈欠,摆了摆手,“那群俘虏是怎么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