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花看起来很喜欢那两个面泥人,就连吃饭的时候都舍不得放下,一面把玩着一面拿着调羹喝粥,御婉警告地叫了她好几声,她才悻悻地放下面泥人来,老老实实吃饭。
吃完饭御婉就带着她去洗漱了,纪平安也被安排到隔壁房间洗澡。
待打点好花花出来,就看见纪九鄢坐在她和纪凌珏的房间里,呆呆地也不知道在干嘛。
“怎么了?”御婉上前,轻轻拍了她一下。
这走近了才看到,纪九鄢是在看着花花的那两个面泥人发呆呢。
原来是方才走得急,花花忘了拿走面泥人了,纪九鄢看见,便给她送了过来。
“花花困了,在里面睡呢。”这几日一直赶路,他们几个大人没什么。两个小的没这么赶过,却是累极了。“明天我给她吧。”
“好。”纪九鄢点了点头,这才将视线从面泥人上收了回来,对御婉道,“看见这两个面泥人,就想起我那两个。”
“嗯?”
“阿婉不知道吧,那年中秋,就是东渝那年的中秋,还是我跟你,还有哥哥,子桓和萧阳也在。”记忆飞回那一年,真是混乱有温馨的,“那是你和哥哥顺着人群走远了,我和子桓跟在后面,所以你不知道。我在那个捏泥人的摊子上也捏了两个泥人,就像花花一样,一男一女,捏的一个我,一个子桓。”
那个时候也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突然那样想了,就那样做了,而玉子桓也由着自己。
“后来你和子桓走了,那两个面人就一直陪着我,我想你们的时候,就会怀揣着那两个泥人,坐在落日城的城楼上,吹着你经常吹得那首曲子。”说起往事,想起那些寂寞的深夜,纪九鄢眼角闪着泪花,“那个时候吹着吹着,城楼上总会响起一片哭声。”
“那个时候我一直想对你吐槽的,你的士兵哭相真差,传染力却太强。”
御婉心疼极了,倾身向前抱了抱纪九鄢。“后来呢,那两个泥人……”
“就在你回来的一个月前,一次追剿流匪的时候丢失了,怎么找都找不到,那个时候我都快哭死了。”还是萧湛陪着一边哭的她一路找过去的,可惜最后也没有找到。“后来在燕尾城遇见你和子桓,我才知道,那两个泥人的丢失,也许就是因为我不再需要它们的陪伴了,所以它们就走了。”
“是啊,你不需要它们的陪伴了,因为我和哥哥就在你的身边,而起哥哥会一直一直陪着你,陪着你走过未来漫长的岁月,陪你一起白头到老。”
纪九鄢破涕为笑,伸手回抱御婉,“阿婉,你还活着,真好。”谢谢你还活着阿婉。
陪着纪九鄢又哭又笑了一会,御婉抬头看见纪平安站在门口,赶紧坐直了,背过身擦干了眼泪,才朝纪平安招招手。
纪平安走进来,乖乖地喊了声娘,又喊了声姑姑。
纪九鄢忍着哭腔应了一声。
御婉哭得没有纪九鄢厉害,恢复的自然也就比她快一些,拉过儿子到自己这边来。
纪平安显然已经洗漱过了,衣服都唤了一身,身上的水汽也早就干了,想来洗好已经有一段时间了。
她问道,“爹和姑父、萧叔叔回来没有?”这里问的萧叔叔指的是萧阳,因为纪平安一直喊萧湛舅舅的,如此也算区分开来了。
“回来了,在萧叔叔的房间里。”
原本纪凌珏是要过来这边的,正好碰见站在门口的纪平安。
纪凌珏不用也知道不方便了,便提议去了萧阳房里。
“知道了,不早了,平安也早些睡觉,娘和姑姑去找爹。”
纪平安知道爹娘是在为萧舅舅的事忙,很听话地点了点头,自己跑进房里要去睡了。
留了一个小油灯,御婉和纪九鄢出了门,轻声合上房门。
因为住的是客栈,萧阳的房间和御婉的房间中间只隔了纪九鄢和玉子桓的房间,两人走几步就到了,站在门口能隐隐听见里面的说话声,只是听不大清。
轻轻敲响门扉,来开门的是玉子桓。
打过招呼便走了进去,御婉坐在纪凌珏身边,“怎么样了。”
“萧阳只知道姨娘姓叶,其他的一无所知,找起来有些麻烦。”玉子桓在蜀地多年,根基其实比萧家靠谱些的。在离开北地之前,他就已经飞鸽传书给了他这边的朋友帮忙查一查了,方才这三人出了门,就是去见玉子桓的这个朋友的。
“不过蜀地虽然来往贸易频繁,生人出入也多,但萧家派人来锦城查找的时候还是留下了蛛丝马迹,我的朋友答应,帮我们照着这些线索找,这两日应该就有消息了。”
如此自然是好的。“龙玉一直没有回信,怕是又跟如水离开洛山去采药了。”
离开北地的时候,御婉也给龙玉去了信,希望他帮忙留意一下洛山附近的情况,就担心萧家的人会找到那边去,不过看起来很不巧啊。
“无妨,花花不是想回洛山吗,你正好带平安也一道去,凌珏也想去吧。”玉子桓温声问道。
纪凌珏点点头,他确实挺想去看看御婉生活了八年的地方。
纪九鄢其实也想去的,因为玉子桓在洛山可不止生活了八年,但又不好撇下萧阳。而且人家是一家四口去的,她夹在中间多尴尬啊。
看出了纪九鄢的心思,玉子桓附在她耳边轻语,“待从西凉回来,我再陪你去。”反正他们日后有的是时间。
纪九鄢惊喜地亮了亮眼睛,高兴地嗯了一声。
“既然如此,那我们就兵分两路吧,凌珏和阿婉带平安和花花回趟洛山,我和九鄢还有萧阳在锦城等消息,也好顺便看看锦城这附近,还有留意萧家的动向,免得让他们捷足先登。”
御婉点头,“那就这样吧。不过哥哥,若是短时间内无法找到,那不如先找准萧家的动向,到时候再跟在萧家身后动作也行。”
“这也不失为一种办法。”纪九鄢赞同。
“那就做两手准备,以防万一。”玉子桓对纪凌珏和御婉道,“你们放心去洛山,锦城这边不必顾虑,华氏有萧晔拖后腿,从京城到此处又比北地远些,他们没那么快到的。”
纪凌珏和御婉点点头,算是应下了。
又讨论了一会,夜色渐渐深了,这几日一路赶路,两个小孩困了,大人强撑着其实也好不到哪里去,便都起身告辞回房了。
出门在外,总是有许多不方便的,也就没有那么多的讲究了。
平安和花花都睡在了纪凌珏和御婉的房里。平安白日会比较闹,晚上睡觉却是规规整整的。花花就不一样了,白日闹,夜里睡觉也没个安生,此时正侧躺着半个人趴在纪平安的身上,一条腿还搭着。
纪平安一向一个人睡惯了,估计就没被这么束缚过,睡得极不舒坦的,眉头都是皱在一起的,想要动一动,又发现自己根本动不了,就更加纠结了。
御婉看着这两个孩子,顿时觉得好笑,噗嗤一声就没忍住,伸手戳了戳平安睡着了却不怎么安稳的脸。
纪凌珏无奈地看了御婉一眼,见她玩得正欢,也没有制止,只是很抱歉地看了儿子一眼。
平安被花花闹得睡不沉,御婉有这样玩他,迷迷糊糊醒了,睡眼惺忪,根本睁不开的样子。
御婉见状,将花花的手脚从纪平安身上拿开,看了纪凌珏一眼。
纪凌珏会意,将平安抱起来,往外挪了一点,空出的空间正好可以睡下一个御婉。
花花睡得很沉,大概是累了,咕哝一句梦话,翻个身面朝墙壁,一点醒过来的迹象也没有,不比平安,这样一闹,意识算是回笼了,“娘?”
“嗯,是我。”御婉轻轻应了一声,半搂着孩子,手轻轻拍着他的背,“乖,睡吧,娘在呢。”
淡淡的香萦绕在鼻尖,温温的,柔柔的,不想父亲的冷香孤傲。
纪平安似乎很喜欢这样的味道,轻轻嗯了一声,在母亲的怀里,在她轻轻的拍背中又沉沉睡去。
纪凌珏见状,拂袖熄了烛火,褪去了外衣在最外面躺下,贴着纪平安的后背,面向御婉。
幸好这张床有够大,两个孩子又还小,四个人躺着也不嫌拥挤。
相视一笑,静默无语,两人尽在不言中,与黑暗中痴痴地看着对方,直到眼睛沉沉,再睁不开了,才在对方的呼吸吐纳之中悄悄安眠。
第二天纪平安醒来的时候,房间里就只剩他和花花了。
花花还在熟睡着,脚不老实地踢了盖着的丝被,白花花的小腿露在外面。
纪平安想到昨天那持续了许久的泰山压顶的噩梦,总算是明白为什么自己会做这样的梦了。
“唔?”迷迷糊糊醒来的是花花,她有些睡糊涂了,脑袋懵懵地坐了起来,有些搞不清楚状况的样子。“哥哥?”
“嗯。”平安应了一声,“起来了,该梳洗吃早膳了。”纪平安率先翻下了床。
花花有些反应迟钝地应声,也跟在纪平安后面掀开丝被下了床。
因为还没完全睡醒,她走路有些不稳,摇摇晃晃的,要不是纪平安扶了一把,估计就得摔了。
“小心一点。”纪平安蹙眉道,语气倒是不重,但听着有几分纪凌珏那清冷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