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陈家的时候,院里竟然意外的安静,不过陈鸢觉得,这不过是暴风雨来临前的安宁罢了,以王氏那个性子,没有直接拿刀出来砍人就算好的了。
李氏扶着陈锦芳,胆战心惊地进了院子,进了东屋。
陈鸢刚进小院关上门,就听见东屋里爆发出陈锦芳撕心裂肺的哭声。
这一哭不要紧,把上屋王氏的火给点着了,王氏一掀门帘,从屋里出来,站在老大家门口,一根手指指着老大家的屋门就骂:“你这个不要脸的小浪蹄子,你这是要把我们陈家的脸都丢尽啊!”
“咱们陈家一辈子清白人家,就你, 这回把脸给咱丢到镇上去了。你以后让锦玉锦兴怎么娶媳妇?谁教的你那些下作手段,和烟花柳巷那些姐一样!”
“不是我说,不是我陈家的种,就是不一样,这也不知道像谁!还想嫁个有钱人家,你咋不嫁给天王老子呢?这会那老于家指不定在背后咋编排咱们陈家,眼巴巴地往人门上送呢!”王氏这是真的气急了,口不择言,把陈锦芳的身世也拿出来说事。
她骂的越狠,陈锦芳在屋里哭的越厉害。
“娘,我不活了,我不活了!”陈锦芳声嘶力竭地喊着“娘,我给你丢人了,我对不起你们,我不活了……我从来就不是陈家的种,你当初到底为啥把我抱回来?为啥要把我抱回来……”
听着上屋里叮呤咣啷的声响,估计是陈锦芳在寻死觅活,让陈勇和李氏拦住了。
“别拦着她,让她死!我看看一个丫头还能反了天了!老大,明天就给她找个远点的庄稼人,谁不嫌弃她不干净就嫁谁,别让她一天天在我院里杵着,我看的碍眼,也省的别人老对我们老陈家指指点点的!”王氏越说越气,干脆一脚把陈勇的屋门给踹开了。
冬儿吓的躲在陈鸢后边,小声问:“姐,我奶为啥生这么大气啊?”
陈鸢摸摸他的头,隔着门缝看王氏闹腾:“没事,奶脾气大,锦芳姐做错了事,奶教她呢,一会她就歇气了。”
子乾也扒着门缝看了半天:“姐,我奶说我锦芳姐给陈家丢脸是啥意思?”
陈鸢瞧见子乾认真的小模样,忍不住一笑:“傻,甭管锦芳姐做了啥错事,你听姐的,以后要有自个儿的主见,男子汉,要自个儿能抓事,不能啥都靠人。”
子乾似懂非懂地点头。
陈鸢带着他们两个进屋去,不想让他们听到太多王氏骂人的粗话。
陈俊家的西屋和陈勇家的东屋面对面,王氏踹开了陈勇家的屋子,他家看的最清楚。
陈锦玉坐在炕上翻书,一边对着趴在门缝和窗户缝上偷窥的陈俊和赵氏道:“爹,娘,夫子说非礼勿视,非礼勿听,咱们这么做不对。”
陈俊不耐烦地朝着陈锦玉摆摆手:“得了,爹就是给瞧着,别等会打起来知道不。”
陈锦玉嘴唇嗫嚅了一下,没有说话,用手捂住耳朵,看书。
陈锦兴倒是最兴奋的一个,趴在窗户缝上:“我奶真厉害,打他们,快打他们!”
赵氏和陈俊对视一眼,眼尾一勾,凉凉地:“要我说,这回老大家可真活该,那法子是正经人家能用的?你不知道刚才我回来的时候,村里头的人都在那偷偷说呢。”
“可不是活该?没想到锦芳那丫头模样还不错,心眼还挺多,勾引于水小子,真是可惜了。”陈俊撇眼瞧见陈锦芳头发散乱,寻死觅活的模样,不禁感叹。
“可惜?”赵氏的声音一下子拔高“陈俊,你还是不是人?那可是你侄女!”
陈俊心知说错话了,急忙摆手,让赵氏不要出声。
常氏在门口瞅了一眼问陈林:“咱们用不用帮帮忙啊?娘这回是气大了。”
陈素素拉住常氏:“娘,你别去,你帮着说话,我奶还要骂你。”
陈林犹豫了几回,把拉门的手收回来:“算了,大哥这回这事太过分了,让他长点记性吧。”
王氏闯进了陈勇的屋,顺手操起放在门口的笤帚就上去打陈锦芳,一边打一边骂:“我让你个不要脸的小蹄子,我让你勾引人,我让你丢我们陈家的脸面!早知道我们陈家的脸都要让你丢尽了,还不如当初就不要你!”
“娘……娘……别打了,别打了!”李氏和陈勇一边护着陈锦芳,一边哭成一团。
王氏老当益壮,扫帚打不着,就脱下鞋子往陈锦芳身上扔。
“娘……娘!”一直被动挨打的李氏忽然扑通一声跪在地上,脑袋在地上拼命地磕,声音咚咚咚的,都是实磕,没两下就见血了。
王氏被李氏的模样吓着了,停下手。
陈锦芳和陈勇也一同跪下。
李氏哭的鼻涕眼泪一起往下流,头发散乱,比陈锦芳还狼狈:“娘……千错万错都是我的错,是我没教好她,是我没阻止她做这事儿,是我对不起咱老陈家,你要打就打我吧!”她的头在地上砰砰砰磕的直响,脑门上鲜血直流。
“娘,说一千道一万,都是怪我不会生,我养了人家的娃,可我没教好她,都是我的错,都是我的错……”李氏作为一个母亲,是失败的,但是她的母爱,却又是悲哀的。
王氏其实是个欺软怕硬的主,李氏这两下见了血,她就有点怵了:“老大家的……你……你糊涂啊!”王氏气急败坏地把笤帚扔到李氏面前。
李氏跪在地上,脑门贴着地:“娘,我知道错了,锦芳也知道错了。明儿我就做主给她找个庄户人家,外边谁戳咱们的脊梁骨,都让他们冲着我来,全是我这当娘的错……”她哭的上气不接下气,着实可怜。
话说到份上了,事情也闹的够大的,王氏也无可奈何,总不能真把他们一家子都打死。只能气的跺跺脚,转身回了上屋。
“娘……对不起,对不起……”陈锦芳也给李氏磕头。
李氏搂住她,母女俩哭成了一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