乡下的生活,没什么激情可言,陈鸢成天奔波在村里和铺子里,陈家的人一如既往的奇葩。好在,多少是消停点了,王氏成天念叨着陈俊回来的日子,还时不时地念叨自己给了陈英的银子,咋还不见她家李群娶媳妇。
没什么值得赘述的事情。
要是真要说有什么事情值得说的话,大概是陈鸢姐弟先前住的那间破屋莫名其妙的有人买了去。烂成了那个样子,又偏僻,最后以十五两银子定价。
那房子本是陈怀夫妇的,现在凭白让王氏赚了十五两,王氏高兴的好些天没睡着觉。
买那破屋的人也不知道是什么人物,买下以后第二天就调了人过去盖房子,旧屋全拆了,开始在上面盖青砖瓦房。
人们都在背后传言又是个大人物,成天在外边看热闹,可盖房子没啥好看的,看了几天,也就没人去凑那热闹了。
陈鸢站在已经被拆掉门的破篱笆外面,看着那摇摇欲坠的一间破屋,想象着这里曾经住着的一家人,心情十分复杂。
秦月荷明知道自己的短命,眼睁睁看着死期将至,却无能为力,甚至只能对着丈夫孩子强颜欢笑,却不知道,是何种心情?
陈怀陈鸢不太了解,但是从这身体的记忆中摸索,发现,这个陈怀并不是像陈林那种憨厚无脑的男人。相反的,他颇有些聪明和心事,并且正直果敢,陈鸢不知道,这样一个人,对于自己妻子的神秘来历和所作所为,真的就一点察觉都不曾有吗?
他一定是爱惨了这个女人,即便明知道她的身份不明,明知道她有无数不能说的秘密,却还是选择了沉默和接纳。
看了许久,陈鸢对一边在指挥其他拆房子的工头招招手:“这间屋子,不用拆了。”
那工头有点懵:“啥?不拆了?烂成这样了,还能住人吗?”
陈鸢点点头,指了指房顶:“就把房顶重新修缮一下,墙该补的补一下,剩下的,都留着吧。”
这里没有她的回忆,但是有这身体的,有子乾的,有冬儿的,有那两位故去的父母的。她没有资格将这里拆掉,也许,留着,才是对他们最好的尊重。
“姑娘,不拆这一间,直接在边上盖新房?那得多难看啊,看着和贴了个补丁似的。”工头有些难以理解陈鸢这种做法。
这破屋在院子的正中间,不拆掉,两座新屋中间夹一个旧屋,难看死了。
陈鸢蹙着眉:“我是请你来盖屋的,不是让你来评价我的眼光的。”
工头一下噎住,认输地摆摆手,成,人家出钱,人家是大爷,人家都不嫌难看,他才不多管闲事呢:“哎哎,都别拆了,赶紧的拿工具,修房顶,明儿开工盖新房。”
隔着老远,陈鸢还听见他在那嘟嘟囔囔:“现在的人爱好真是稀奇古怪的,还有喜欢这么个破屋的。”
陈鸢有点想笑,却笑不出来。
屋子的进度在一点点的进行着,陈鸢也在慢慢的收拾他们在陈家的东西。
当初要进入陈家是她自己设计进来的,现在要走,总得有个由头不是,不然你白吃白喝半天,拍拍屁股要走,王氏怎么可能答应,陈老爷子也不会同意。
这也是她为什么要花十五两银子从王氏手里买了这房子的原因之一,也算是还了这一年之间他们姐弟仨的伙食费。她不喜欢欠别人的,虽然,对于陈家,似乎是他们欠她更多。
王氏自从用那块玉牌救了陈俊一命以后,就对陈鸢姐弟态度好了不少,虽然仍是时不时给陈鸢一个白眼,好在已经不会像以前一样鸡蛋里面挑骨头了。
这一天天气不错,吃了饭,窝了一个冬天的王氏也去串门去了,李氏是哪里热闹往哪里凑,赵氏带着陈锦兴去探监了,常氏钻在屋里纳鞋底,陈家竟然出奇的安静。
天气越来越暖和,他们都慢慢换成了春装,子乾和冬,和一群小孩去挖野菜了,陈鸢在院子里洗冬天欢喜下来的厚棉衣。
棉衣浸了水,十分厚重,陈鸢洗的很吃力。
“大丫。“忽然,身后有人喊陈鸢的名字。
陈鸢背对着院门,循着声音转过头,看见陈老爷子拿着一杆旱烟,站在小院门口。他吸了一口烟,长长地又吐出来,眉心紧紧拧成一个川字。
这真是稀奇,以前都是王氏找陈鸢,陈老爷子主动找她,还是头一回。
陈鸢站起身,把手上的水在围裙上擦了擦,笑道:“爷,找我有事?站门口干啥,进来说。”说着把放在屋门口的小板凳递给陈老爷子。
陈老爷子接过去,但是没坐,把凳子推到一边,蹲在了地上。
乡下的男人都有这个习惯,陈鸢也不稀奇,就自己重新坐在小凳子上揉衣服,一边问陈老爷子:“爷,你找我有啥事?”
陈老爷子在陈鸢的侧面,看着陈鸢揉衣服,不停地抽烟,过了半晌,才缓缓地道:“你和你娘真像啊,真像。”
陈鸢有点摸不着头脑,陈老爷子专门来找她就是为了唠嗑?专门告诉她她和她娘很像?
“我娘生的,当然像我娘,还有人说子乾的鼻子和冬儿的嘴都像我娘呢。”陈鸢随口答道。
于是陈老爷子又没声音了,又过了许久,忽然叹了口气,声音很低沉,很缓慢:“大丫,你实话告诉爷,你是不是要走了?”
嗯?陈鸢一愣,随即反应了过来,不过,她不知道陈老爷子说的是不是指她要搬出去这件事:“爷,你说啥呢?我走了上哪去?”
她之前就觉得陈老爷子像是察觉了什么,看她的眼神有许多复杂的东西,现在看来,陈老爷子是真的知道了什么。
“大丫,你奶不在,你不用跟爷避讳啥。爷知道,自从回来,你和子乾冬儿,就没过过两天好日子,你们心里边有自己的打算,爷不怪你。”
陈鸢的嘴巴张了张,一下子沉默了下来。
对于陈老爷子,她并没有什么不满,也不想欺骗他。
陈老爷子看陈鸢没说话,就知道自己说对了,于是又抽了口烟,烟雾朦胧之中说:“大丫,爷求你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