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他以为所有苦难随着他的放下,随着仇恨的淡化,慢慢退散去,她亦会被他投递过来的好意所软化,所感动……可是,好像一切都不随他心想的那样发展,他知道她还有阴影,他给她时间,可是不包括让她远离他的视线!
身体的血液在静静的沸腾着,寻找着突破口,他压抑着极度的愤怒,死盯着眼前的一大一小,为什么做这么多努力,她们全都视而不见?!
“应该要离开了,你有你的幸福,我们有我们的世界。”蔷蘼认真地解释着,不知道自己的每一个字都深深刺进黑爵阎的心里——
“对不起,这三个字,换我来说吧……曾经,我想过很多种可能性,和你在一起的任何可能性,结果到最后,几乎每个可能性都让我害怕。过去,和你的每一次相处,都像是一场战斗,太可怕,也太折磨人了。我……很累,而且也很惶恐。你曾那样的对待我,在我心底留下的印记,已经深到无法在回到原来的样子,所以……对不起……”
她说这每一个字的时候,连带她亦是颤抖的,声音里泄露出来的恐惧和震颤无法欺骗任何人,她还是无法接受,他是她的不平静,无论是残暴的,或是温柔的他,于她来说,都是一种绞心的折磨。疼痛从来就没有停止过,她不知道需要多久的时间才能好转,若要跟他生活一辈子,那几乎是她承受不了的窒息。
黑爵阎想说不……可是,他却说不出一个为自己辩解的字来。
的确,曾经的那些年月,他对她的伤害,远远超乎对一个常人的凌辱,论起残忍和暴戾,世间没有几个人可以与他比拟!
他的恨有多深,摧残她就有多深!这点他从不曾怀疑过!
只是,心里是空荡荡的失落,他想要补偿她的时候,她却不给他机会了。
手紧紧的握成拳头,心也揪成一团,却无法顺畅的说出一个完整的字。
“为什么不给我机会?你告诉我,你到底要我怎么补偿?过去已经过去,谁都无法弥补,我说过,那些仇恨已经是往事了,谁也别再提起。我并不是那么狠心的人,如果你给我机会,我会向你证明,我不是……不是天生的变-态狂!”
他低吼着,握紧拳头的手几乎忍不住要捶在墙壁上!
听他说完这些话,蔷蘼的眼眶忽的就湿润了,握紧小泽的手,指尖泛起一阵薄薄的暖意,小家伙静静地看着他们,他很乖很懂事,试图用自己的小手传递些许暖意给妈妈。
深深呼吸一口气,蔷蘼点点头,眼角泛着泪光:“谢谢你,愿意放下那段仇恨,虽然沈家因此付出了惨痛的代价,但是依然感谢你,愿意停止这场仇恨……希望一切真的可以成为过眼云烟,那么,就让我带着小泽离开,过我们平静的小生活,好吗?”
“在这里,一样可以过平静幸福的生活啊!不一定要离开,对不对?我……我……”他的声音有丝哽咽,那种一无所有的感觉又涌上心头。
他孤单了很多很多年,以为终于可以有个家了,父亲也同意了不是?可是为何她还是那么固执,他知道伤痛是需要时间才能复原的,他给她时间,她也要给他机会啊!
“不一样的。”蔷蘼淡然地摇摇头,“那平静里,是没有你的,这样我们才会幸福,你,知道吗……”
牵起小泽的手,她朝他微微颔首,礼貌得像是个外人,然后,绕过他高大的身影,挺起背脊,一步一步,转身离开,这一次,再也没有回头。
就这样,眼睁睁的,看着她,离开!
他站在那里,不知道多久,似是石化。
似是有什么东西,碎了……玻璃一般清脆,在遥远而寂寞的空间里不断的回响……过来好久好久,黑爵阎才突然明白,那是他,心碎的声音!
其实,在这些年岁中,不知不觉他已爱上了她。
其实,在他还没有勇气承认的时候,在他害怕动心会变成灾难的时候,他,已经失去了她。
这终于,变成了一场灾难,于他而言,她们的离开就是带走了他所有的光明!
“爵!原来你在这里呀?害人家问了好几个佣人才找到你呢!”
岳念司的声音适时插-进来,正好挡住了蔷蘼的去路!
蔷蘼看着突然从拐角闯进来的女孩儿,待她看清楚她的容貌时,着实让她吓了一跳!
雅歌……
心底浮现这个熟悉而陌生的名字!
这张脸,和她当年在巴黎见到的耀司和雅歌的那幅画像,简直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只是……这么多年过去,她不应该是年轻如昔呀。
“爵!你来这里干什么呀?这女人又是谁?”岳念司不习惯被蔷蘼那样盯着,垂眸,看了小泽一眼,随即哇的一声大叫出来,“啊!爵……你、你别告诉我,这小家伙是你儿子啊!”
“你又是谁?没有礼貌!”小泽仰起头,看了岳念司一眼,不屑地声音从鼻子里哼出来,直觉地不喜欢这个笑起来灿烂得碍眼的小姐姐。
“哎呀!小子很有性格嘛!呵呵,我是谁呀?这个问题当然要问你的好爸比喽。”岳念司乐呵呵地低下头,伸过手想要抚摸一下小泽的头发,被小家伙灵活地闪开了。眼神里闪过一丝光芒,她几乎可以笃定,这就是黑爵阎的私生子,长这么像,很难说他们不是父子。
“小泽,不许没礼貌。”蔷蘼本能地拉开小泽,对岳念司浅浅柔柔一笑,礼貌地点点头,“不好意思,不阻碍你们了,小泽,我们走。”
“哦,妈妈!”听到走字,小家伙的脸蛋儿又扭曲在一堆了,不时回回头,看了看站在小木屋门口楞呆的黑爵阎,心里说不出的滋味儿。
蔷蘼牵着小家伙,感觉到他步伐的缓慢和不舍,但狠下心肠,只消刚才那一眼,她便知道今早所谓‘怀了先生的孩子’是怎么一回事了。一个长得像雅歌的女子,虽然她很讶异世间竟然会有这般相似的女子,但雅歌……对于爵来说,是具有不同意义的吧?
尽管雅歌爱的人是耀司,但在五年前新加坡,爵狂躁症发作那一晚,蔷蘼清楚地听到‘雅歌’这个名字,对于爵来说,是有着多么重要的地位。
“走?”岳念司不太明白,看着蔷蘼和小泽的背影,她走到黑爵阎身旁,亲昵地挽住他的肩膀,问道,“爵,你儿子要走了?那个女的又是谁呀?长得很漂亮哦,难怪你收藏了美女就不来管我啦!”
“念司,你胡说些什么!”
黑爵阎无力地甩开岳念司箍住的手臂,他已经够一团乱了,为什么女人就是这么麻烦?嫌他还不够烦吗?
看着蔷蘼和小泽的背影渐行渐远,慌乱感撞击着不平静的胸怀,他猛地追上去,害怕她们母子就此消失,岳念司却从身后一把抱住黑爵阎——
“不要丢下我,爵!不要连你也抛弃我……”
这一道带着哭腔的喊声从背后传来,几乎让他从背脊凉到脚底,无法动弹!
冷鹜苍凉的眼眸,痴痴看着那道纤细的背影,回来……给我回来,沈蔷蘼!你是我的……
★
拖着小泽的手,蔷蘼几乎要走到黑家大宅门口的时候,忽然觉得心里头失落落的,对这里,真的是很奇怪的感觉。
明明伤痛得不想再回来,等到真正要离开的时候,又觉得这里曾留下她太多岁月的回忆。
“蔷蘼小姐,蔷蘼小姐,能不能不走……”
是海叔的声音,蔷蘼转过眸,看着海叔的车子正好开过来。
冲他微微一笑,她永远是这般恬静淡然的模样,似水一般柔弱,骨子里却又比谁都固执。垂眸,她对身旁的小家伙说道:“小泽,叫海伯伯。”
“海伯伯。”小泽应允一声。
海叔的车子开过来,停在母子俩身旁:“小少爷,老海可是经不起这折腾啊。蔷蘼小姐,你这不是折煞我么?”
“应该的,海叔,其实这么多年,谢谢你一直对我照顾有加。”看着车里那日渐苍老的面容,想起多年前,接她上下学的海叔,正是一晃数年。
“蔷蘼小姐,千万别这么说,都是老海应该做的!先生让我来送你们去一个地方,其实我看得出来,先生很舍不得你们走……”
海叔摸了摸脸,无奈地叹息,这么多年,先生和蔷蘼小姐之间的恩恩怨怨,他都看在眼里,明明相爱的两个人,却因为各种原因不断彼此伤害,彼此折磨,或许爱真是一件百转千回的事,在他们身上可真是淋漓尽致的体现,有时候,有些事情,不是相爱就可以相守,或者彼此仇恨的两人,也有可能心里是爱念的。
“海叔,谢谢你的好意,这一切都该结束了。今后,你们也保重了。”蔷蘼婉拒海叔的好意,弯身抱起小泽,转身欲往黑家大宅走去。
“等等,蔷蘼小姐,你们上车吧,先生真的是让我带你们去一个地方。况且你们就这样走了,何去何从?你不顾顾自己,也要顾着小少爷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