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峙持续了一段时间,两个一生的宿敌,既是各自国家的绝对战神,又是爱慕着同一个女人,再次相见,不是短兵相交,更不是擦肩而过的短暂相逢。
他们各自有着自己的算计,谁都不想低头,空气里都是沉闷的气息,让人喘不过来气。
商子衿微微侧头,审视地看着一边的慕容修洛,这个年轻的上位者,继位后不是草率的出兵去开疆拓土,而是来到了千里之外的他国,见自己这个敌人。
作为一个罪臣,商子衿自恃几分才华,不过慕容修洛会不忌讳他们的仇恨启用他吗?晟北是不会管他的身世来历,可是东祁的人,会更加嫉恨慕容修洛和商子衿,商子衿一旦为晟北效命,便真的要与东祁兵戎相见了。
商子衿知道,以慕容修洛的为人,就算绑了他,也不会横加奚落侮辱,只是……
他们之间,做君臣的话,别说商子衿自己不相信,怕是两国的人民也不会希望的。
“东祁的兵马大元帅,也有自厌自弃的一天,我真的不敢想。”慕容修洛的声音低低的,瞧不出情绪,可是他清冷的眸子里,泛起一片深谙的漩涡。
该说慕容修洛冒进,还是说他别有所图,商子衿在这一刻,真的很迷惑。
外面淅淅沥沥下起了小雨,屋子里逐渐变得昏暗,这里原本就是厢房,指望着阳光的照耀,太阳躲到了云层之后,房间也变得冷了。
慕容修洛耐心显然告罄,他清了清嗓子,哂笑:“你的担心,也没有什么道理。于整个东祁皇室而言,你真的没有任何价值。”
慕容修洛用了“皇室”这个字眼,而不是说整个东祁,因为他知道,东祁的百姓无所谓谁当政,只要能给百姓造福,让大家过上好日子,那帝位谁来坐,都是一样的。慕容修洛发现商子衿没有反应,索性下了猛药,石破天惊的问道:
“你想做皇帝吗?”
做皇帝?谁?哪个国家的皇帝?
商子衿怀疑自己听错了,登时心绪一乱。
经历了这么多事情,他尽管明白,慕容修洛说的就是东祁的君主,可是,商子衿并没有真的不臣之心,如何会铲除真正的皇室,自立为王?
自从狄青羽去世,慕容修洛一改往日清雅卓然的形象,胡子不刮了,每天都冷着一张脸,永远都是一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表情,晟北上上下下,对于皇帝的改变,唏嘘之余,只能更加如履薄冰的陪着小心,生怕哪个不对,惹得龙颜震怒。
商子衿大惊失色之后,看了看慕容修洛,此刻的他,更像一个蓄势待发的豹子,分外危险,他的爪牙藏起来了,面上不动声色,不张扬也不过于内敛,但是所有人都知道,这样的人才是最恐怖的。
慕容修洛直直地看着商子衿,甚至鼓励地笑了笑,意思再说,我会帮你的。
想要洗刷罪名的火焰,在商子衿的心底,被慕容修洛点燃了,他能感受到自己的心跳,越来越快,答案简直要脱口而出。
是的,他要复仇,他想看到七皇子自食恶果,然后整个东祁的人都知道,是七皇子联和被人将他害的如此之惨烈!
他在东躲西藏的,成为了别人口中的逃犯,而七皇子则一步步紧逼帝王的宝座,明明是他为东祁皇室打下的江山,却要便宜了七皇子,想要一雪前耻的想法在商子衿的心里,似乎开始扎根了。
可是答应的话,商子衿却是如何都说不出来的。
慕容修洛发觉商子衿的松动,他不急于一时,左手放在膝盖上,语气隐含着商量:“不急,我给你一天的时间,到了傍晚,如果你还没有决定,我们便分道扬镳。”
商子衿点点头。
此时时刻,他真的没有主意,刚出天牢,如果和慕容修洛分开,那么外面铺天盖地的追捕,他是如何都躲不过的,虽然能去他的旧部哪里,但是保不齐七皇子的人已经埋伏好,只等着他落马。
至于慕容修洛的提议,确实也应该认真考虑。东祁目前实力最强大,经过了之前的战乱,现在民众在休养生息,国家也不在赋税上面做文章,可以说风调雨顺国泰民安。而晟北,是东祁最大的隐患。如果商子衿和慕容修洛联手,他们两个人握手言和,日后的东祁,注定会更加辉煌。
可是,若是七皇子当政,七皇子为人贪功近利,总喜欢做些面子工程,以前他曾经掌管过一段时间的户部,便大肆挥霍,在节庆之日,命令全城的商铺张灯结彩,这还不算,商铺还需进供给宫里,耗费的民脂民膏不可计数,为此还遭到东祁皇上的训斥,不过碍于皇家颜面,而没有将七皇子如何。只是,自那以后,七皇子再也没有接手过户部。
一个心思从不在百姓身上的皇子,于整个国家而言,可能他会做出一些功绩,但是无法造福百姓,甚至会加重百姓的负担,苛捐杂税严重,连带着民不聊生。
也许,这也是东祁皇上迟迟不肯立七皇子为储君的原因吧。十皇子年幼,东祁皇上身体还能多活几年,可是谁知道十皇子能不能担得大任?
房门早就关上了,屋外,侍卫们打着伞,服侍慕容修洛回房。
慕容修洛黑布再次遮在脸颊上,只露出一双眼睛,他没有披着斗篷,倾斜的雨滴,有一些滴到了他的身上,可是他浑然不觉,缓慢地在雨中步行。
风雨不大,但是天际的阴云,越来越重,俨然有一场暴风雨就要来临了。怕是,真的要变天了。
快要进门的时候,慕容修洛望了院子中的梧桐树一眼,在风雨飘摇中,粗壮的老树依然挺拔,屹立不倒,坚韧的样子,好像是军中那些宁死不屈从的士兵。
可是,梧桐树后面的那颗石榴树,单薄的很,仅仅是一阵打着旋的小龙卷风,便能将孩童大的小树齐腰吹断。
一人的力量,当真有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