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修洛静静听着叶猛在朝堂之上妖言惑众,也放任他肆意煽动着自己朝中的爪牙。
“啪!”
慕容修洛手中的杯子摔在了地上,地上的水渐渐散开,流向四周,仿佛开出了一枝妖艳的梅,撒出的桂圆滚落,顺着几片瓷渣滑在了叶猛的身边。
众位大臣纷纷胆颤心惊,不敢抬头。方才还没从宫变中反应过来的众人,这才意识到慕容修洛已经解了宫围。
“宣云岚大人进殿!”
“皇上,此人如何处置?”云岚进来之后,看了一眼地上的碎成渣的瓷杯,直直问向上方的一国之主。
“对于此事,各位大人有何看法?”慕容修洛擦了擦手上未干的水,扫了一眼阶下的众人。
“回皇上,此人带兵围宫,理应处斩!”一旁一直未曾开口的谏大夫率先开口。
如此明显的事竟然也来寻求群臣的意见,有心人开始猜测慕容修洛的心思。但既然皇上都开口问了,他们也只能顺着他的意思来了,纷纷提出意见,但是大都大同小异。
“皇上,王大人言之有理,理应斩立决!不然还以为我晟北律法只是用来观摩的,也好给一些有谋逆之心的乱臣贼子们一个警告。”一位一直支持慕容俢洛的老臣说着便狠狠地看了一眼一旁的叶猛一眼。
“一个军中小将,若是没有别人的指使,敢做出如此大逆不道之事?这连坐之罪,怕是叶将军也逃不了吧?”一位曾经屡次受叶猛压迫的武官开口,正好落井下石,心想反正他叶猛从今往后,也绝不可能再有翻身的机会,也不怕他过来反咬一口。
有一方才见叶猛逼宫的洋洋自乐之人,此时正想着解决此事的法子,想着既可以救叶猛一命又可以不冒犯皇上的两全之策而犹豫不决,不知该如何开口,只是静静地站在一边,按兵不动观其变。
“皇上,此人兵权虽已被夺,然而如今又能在朝中众人的眼皮底下调出这么多人,今日之事也是多亏陛下慧眼如炬才早有安排,不然……”顿了顿,他又说到,“今日之事,足以见虎符虽已收回,其余党未清,仍是皇室之患啊!”
“那依大人所见,朕该如何处置?”
“此人不能除,若是仅凭一时除之而后快,其背后余党难免就此隐藏,没了线索,必回成为时时威胁我晟北的毒物。”
“大人所言极是,倒与朕想到一处去了。”慕容修洛看了一眼堂下一脸平静的小将。
“这位将军,朕在这里,你也不为自己辩解一下?兴许,若是朕知道不是你有心为之,还可以给你一条活路。”
小将苦笑了一声,活路?自他受命进这宫门的第一步,他就早已与家人做了诀别。也一刻未曾想过自己会侥幸逃过一死,即使今日 逼宫成事了,做了如此大逆不道之事,他也是要以死谢罪的。然而最大的愿望就是可以让叶将军活下去。
那时,他还是什么也不懂少儿郎,生在晟北在边境,自小就常常听到这样的话,“你们都听说了吗,叶将军又打胜仗了。”
那时他就在想,有朝一日,若是能见上一见这晟北的将军该是多么幸运的事情。
机会还是来了,那年边境又要打仗了,村子里的人都闻及风声纷纷逃往其它城中。正在这时,叶将军征兵了,他二话没说便直接去报了。
“如此小儿,还是逃命去的好,能打什么仗?”叶将军看到了又瘦又小的自己,豪放爽朗的笑声传到耳中是格外的悦耳。
“我都十四了,我可以上阵杀敌,等我长大了也可以像将军一般做一个顶天立地的好男儿!”
“将军岂是你这贱民能比的?”一个凶巴巴的士兵推了他一把,这时叶将军却是毫不在意地走过来,“也是我晟北的好儿郎,以后就跟着本将军吧!”
自此以后,他便成了叶将军身边最是年幼也是最倔的小兵。他每日都会勤加练习,比军中所有的将士都要努力。而叶将军在的每场战火里,也都必然会有他的身影。
“你这小儿,还不快快离开,本将军说过,恋战乃兵家大忌!,回去领罚!”刀甲声中,传来叶猛的吼声,他竟然率军来救一介无名之卒。自此之后,他发誓誓死追随叶将军。
叶猛在兵家之道和武学方面,确实有很高的造诣。然而后来国中战事渐少,也不知何时起,他就开始变的居功甚高又自负,还渐渐插手朝中之事。
后来,还与邻国祁东七皇子勾结,将万千百姓置于水火之中不管不顾,擅自挑起战火。
“将军,这一路走来,我们是不是都忘了自己的初心?”前往边境前夜,他问向一旁还在筹谋着什么的叶猛。
“区区小儿,你懂什么,滚!”一声怒吼,他走出了营帐。
直到今日晨起,叶猛找来自己。
“今日若事出有变,带人逼宫。”留下一句,便急匆匆地往出走。
“将军!”
“放心,此事之后,你我两不相欠,你也就自由了!”
如今只是一转眼,两人便都已经到了‘人方为刀俎我为鱼肉’的境地,可怜了家中一双咿呀学语的儿女,小小年纪便没了父亲。
“这位小将,怎的一直不言语?”慕容修洛的声音传到了他的耳中,堂下的小将这才回过神来。
“回皇上,此事由罪臣一人谋划,叶将军对此,一概不知!”
叶猛看了身旁的小将一眼,听到他坚定的语气,终于松了一口气。
慕容修洛仿佛早就料到他会这般说辞,只是看向他:“小将衷心护主,着实令朕感动”,顿了顿又抬眸,“可是,如今你犯了谋反重罪,你以为由你一人承担所有罪名,你的将军就可以高枕无忧?就算如此,这株连九族之罪一旦定下来,小将家中的老母妻儿,还有那懵懂无知的孩童,怕是也要一并担着了。”
“罪臣并非伤及任何人性命,也没有对陛下和众臣有任何无礼举措,怎的会株连九族?”
“许是小将军近年来与叶将军征战在外,也无暇好好研习我晟北律法,这才说出这一番滑天下之大稽之辞。”云岚领会了慕容修洛的意思,继续火上浇油。
小将闻及,立刻变了脸色。叶猛见此,急忙开口,“微臣已经说了今日之事与臣无关,皇上莫非是想以那小将家人性命屈打成招不成?”
众人这才反应过来,维护叶猛的一众亲信,也寻到机会,立马插口而入。若是这小将一人担下这罪过,那叶猛身上的罪责,便只剩了‘以下犯上’这一条了。一些要维护他的人,不禁心中暗喜。
“陛下,看来今日这事,确实与叶将军无关啊,许是其中有什么误会,待查清再论也是不迟。”一位尖嘴猴腮的臣子开口,心里盘算着,若是将叶猛以调查之名打入大牢,只消几日,他们便有机会将他的罪名完全洗清。
“对啊陛下,将军这些年来也是战功赫赫,此次祁东边境一战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功过相抵,许是其妹一死,将军一时冲动,这才闯进宫来……”
其实朝中有很多臣子都是叶猛私交甚好之人,但是有一部分因为叶猛如今身上兵权被解,不敢贸然开口。
只有一小部分,做了出头鸟,又在两两派之间犹豫不决。
“误会?功过相抵?”慕容修洛一双星眸扫过堂下几人,几人心中微微发紧。
“各位大人怎知,是朕误会了叶将军?还是在各位大人心中,朕本就是不辨是非,肆意谋害国之忠臣之人?”
几人察觉到慕容修洛一双已经微微发怒的眸子,再加上他身上所散发出来的那股冰冷气息,纷纷跪地求饶。
“老臣惶恐!”几人一同出声,战战兢兢地跪在朝堂之上。
“几位大人也不必如此惊慌,朕也只是一问,没有责怪几位大人的意思。”说着便微微转身吩咐可身旁的公公几句,这才再次看向众人,“若是没有丝毫证据,就算将军今日 逼宫了,朕也不一定会按我晟北律法诛他九族,但凡将军对我晟北百姓无一丝愧疚,朕也不会做到如此地步!”
朝堂众人不禁心中一暖,皇上如此宽待朝臣,乃晟北之福啊,几位三朝元老偷偷抹一把老泪纵横的双眼。
不多久,身后的公公已从偏殿拿来了许多已经整理好的册子,抱在怀中,等候慕容俢洛发话。
慕容修洛伸出手,公公将卷宗小心翼翼地放在他的手上,等再次翻开看时,已是满脸怒容。
堂下还抱着一丝侥幸心态的叶猛,虽不知道慕容修洛手中拿得是什么,但是当看到他脸上的神色时,心中微微有些不安。
“你们都自己看看他这些年对我晟北做了什么!”
朝中一声怒喝,慕容手中整理好的所有有关叶猛恶行的卷宗,已经纷纷洒向大殿之上,最终落在了各位臣子的脚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