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书院门户已关,唯有两个守卫伫立门前。
狄青羽与莫少杰一同上前,莫少杰一反之前倨傲,彬彬有礼的道:“在下墨府墨少杰,可否劳烦这位兄台,我家姐姐今日入学,途中耽搁了,还请行个方便。”
狄青羽看着谦和有礼的莫少杰,心中一阵诧异,刚刚莫少杰和那从三品的巡城御史说话都有些颐气指使的,怎么对着这守门小将倒客气了起来。这皇家出院当真不简单呀!
就见那守卫礼也不回,直言道:“书院规矩,非休沐之日,书院学子不得随意出入,迟到者罚站三个时辰方可入内。
嚯!这么大规矩!狄青羽暗叹道。
墨少杰倒希望能罚狄青羽,但是父亲命自己送他进去,自己要是一走了之,怕是得惹父亲生气。遂对守卫说道:“这事出有因,可否通融一二?我自会去向祁监院解释原由。”
那人正要拒绝,门被打开了,一个穿侍卫服的年轻男子出来后抢先说道:“可是墨府二少爷狄青羽入学?”
狄青羽上前应是。
那男子对着之前的守卫耳语了几句,便对墨少杰道:“墨公子,多有得罪。之前祁监院已经交待了墨公子的事,我等这就送墨公子进去。”
莫少杰道谢后又再三交代狄青羽不可惹事后就让狄青羽跟着守卫进去了。
眼前绯红的大门打开又关上,墨少杰看着狄青羽瘦弱的身影跨过门槛,走进他梦寐以求的学堂,眼中是遮掩不住的嫉妒,他恨恨的哼了一声,转身离开。
狄青羽随着侍卫进了书院,穿过一个门廊,便见一片葱葱郁郁,树木间隙间隐约可见亭台楼阁。两排高大樟树间一条青石板路延向远方,也不知是何地方。
狄青羽眺目望去,竟不见尽头,可见皇家书院占地之广。
旁边男子态度和善,见狄青羽神色好奇,主动解释道:“这边只是帮工守卫的住所,过了青石路才是学院所在。”
“哦?”
狄青羽正欲向他打听学院之事,那人却好似知道他的想法一般,边走边对他说道:“这学院里各项事宜,待会儿学长会同你介绍,学长主管学子进学事宜,他们比我们清楚,我现在就带你去找学长,他自会安排斋长带你熟悉书院,那斋长也是书院学生,你可称他一声师兄,有什么问题你自可向他请教。”又道:“之后你有什么事也可来找我,不过,你们学业繁忙,估计是没什么时间了。”
“那先谢谢你啊,我叫狄青羽。”狄青羽对守卫露出一个灿烂笑容。
那人回道:“不用客气,我叫沈琢。”
“咦?你姓沈?”
沈琢意味不明的笑了笑,没说话。
狄青羽不好多问别人私事,也没继续。
两人穿过青石路,又转了道小路,停在了一栋青瓦白墙的院门前,院门没关,沈琢带着狄青羽直接进去了。
屋内也不似一般宅院,没有正堂厢房,只有一排几间外表一模一样的书房,想来是学长们的办公之所。
沈琢轻叩门扉。
“进来,门没关。”
沈琢推门进去,狄青羽跟上,只见室内几个高大书架林立,上头摆满各式书籍,密密麻麻,数不胜数。就连案牍之上都堆满了书籍,连人头都见不着。
沈琢见怪不怪,也不管那人看不看得见,动手行礼道:“闻学长,我带新入学的学子前来登记。”
闻学长头仍埋头案牍之上,不知在忙些什么,头也不抬的回道:“今日入学的学子不是都到了吗?怎么还有一个?若是迟到了让他先罚站先。”
狄青羽看看沈琢,脸色悲苦。
沈琢笑笑:“之前祁监院交代过此事。”
“祁监院?”闻姓学长这才起身,看向狄青羽,上下打量了他一眼:“你就是狄青羽?”
狄青羽听出他口气不好,不知道自己又是哪碍人眼了,连忙整冠束容,恭谨行礼:“学生狄青羽,见过闻学长。”
闻学长年近四十,面容严肃,两条法令纹直拖到嘴角,尖细的下颌上留着山羊胡,使得下巴看起来更尖了,一副尖酸刻薄相,看起来就不好相处。
“嗯。”闻学长又坐回座位。
等待下文的狄青羽尴尬的立在那里,莫名其妙的看了眼沈琢。
沈琢无奈的开口道:“闻学长,不知狄青羽的入学事宜……”
“我知道了,你带他下去吧,学籍之事我已经记录在案,宿舍之事我会替他安排,等下会派人通知他。”
“那由哪位斋长带他熟悉书院,我带他过去。”
闻学长不耐的挥手道:“现在学院学生都在上课,哪有人带他?他自己迟到了就自己去吧。”
“这……”
闻学长的开口打断:“你带他出去吧!”
“那我们先告退了。”
两个被赶出来的人站在门外相对无言。
狄青羽期期艾艾的开口道:“沈兄?闻学长他一直是这样?”不会真要他自己逛吧!
沈琢叹气,悄悄对他耳语道:“闻学长为人刻板,传闻与祁监院不和。”
狄青羽恍然大悟,这可真是,成也监院,败也监院啊。
沈琢似知道他心中所想,以拳抵唇,无声的笑了笑,说道:“既然斋长们都忙,那就我带你熟悉书院吧!”
狄青羽登时眉开眼笑,开心的拉着沈琢的臂膀笑道:“沈兄你真是好人。”
狄青羽瘦小的身形拉着沈琢的臂膀就跟挂在他身上一样,沈琢赶紧制止他:“咳咳……学院里讲气习各矫偏处,行为整齐严肃,在书院里可不能这样。”又小声说道:“学长还有监管生员行为之责。”
“这么多规矩啊?”想起刚刚的闻学长,他不由得胯下肩膀,这学院生活估计会特别精彩。
“这只是其中之一,规矩多着呢?”
“啊?”狄青羽唉声叹气,嘀咕道:“真的会死人啊。”
沈琢摇头笑道:“走吧,我也不可离岗太久,只能先带你认下路,再带你去拜会师长。”
“好的,谢谢沈兄。”
“叫我沈琢吧,不用客气。”
“好的,沈琢,你可以叫我青羽。”
两人边走边说,沈琢带着他四处走了一圈,给他指了几条主要道路,各处布置,没有细看,沿路还跟他说了些书院规矩和各项注意事宜。
狄青羽将一切都暗暗记下,力求不要迷路就行。至于规矩,自己尽量不犯吧!
两人没逛多久,毕竟狄青羽本身是迟到了,在拖延也不太好,沈琢直接带着他去了学堂。学堂隐于一个花园里面,环境清幽。
沈琢不好入内,在门口就停下了。
“我就送你到这里,里面三个院子,你的教室在含箨院,门前有棵绒花树的就是今天入学新生的教室。”
狄青羽再三感谢后,一个人走了进去。
周围绿柳成荫,有三三两两的学生抱着书卷路过。
狄青羽站在雕花拱门前,看着里面布置雅致,别具匠心的园林景致一时竟有点踌躇,转身望去,沈琢依然站在原地,微笑着对他挥了挥手。狄青羽不知道他为什么对他那么和善,也许是因为祁监院,也许是为了其他,但是这份情,他记住了。狄青羽吞了口唾沫,深呼一口气,抬脚步入。
雕花拱门内依旧是亭台楼阁,小桥流水。比起学堂,这里更像是一个皇家园林。
狄青羽按沈琢的指示找到了含箨院,许是下了课,学生都几个一群的站在院子里,有吟诗作对的,有论经辩义的。见到门口进来的狄青羽,气氛为之一静。
片刻后,又是议论纷纷,只是这次谈的对象大多换成了狄青羽。
“这谁啊,这么晚了才来?”
“咦,这不是墨府的二少爷吗?”
“这就是那个赢了沈四少爷的那个狄青羽?”
“嘁,侥幸罢了,看他行迹猥琐,哪有半分真才实学的样子?”
“话可不能这么说,那倾城一笑美人图是真的神奇。”
“听闻他……”
狄青羽环顾一周,有人脸带好奇的与他对视,也有认出了他,面露鄙夷毫无不遮掩
议论还在继续,狄青羽目不斜视,径直穿过人群。
他看到了门前有绒花树的教室,却是目光一顿。
那株绒花树枝干高大,树叶繁茂,时下正值花期,其上朵朵绒花盛开,参差花影,脉脉抽丹。碧绿的枝叶托着艳红的绒花真应了那句“开花复卷叶,艳眼又惊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