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羡在水缸里浸泡了好久,甚至赶上了腌制的白菜一般。肌肉发胀才从里面爬了出来,现在的他冷静异常,也就没有了那股所谓的生理需求。
他就静静的坐在地上,任由湿答答的头发贴在脸上,水珠顺着脸庞低落,滴滴答答,衣服浸满了水粘在身上。他无暇顾及这些,脑子中更满是悔恨之意。那些腹中羊肉只是导火索罢了,平时多有克制,终于在今晚爆发出来。江羡摸了摸被楚琳打过的脸,火辣辣的疼,那个清晰可见的巴掌印已经让半边的脸肿了起来。
江羡躺在冰凉的地上,又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坐了起来。随后起身找了木桶去舀水缸里的水,他在里面泡了许久,可能一天客栈的人都会吃着他的泡澡水,这也刚好去让他发泄过剩的精力。
客栈后院哗啦啦的水声响了近一盏茶的功夫才停了下去,江羡把木桶丢向一边,就势又坐到了地上闭起眼睛。
一阵轻微的脚步声来到了江羡跟前停下,江羡警觉的半睁眼睛,调动全身肌肉准备随时发动雷霆般的进攻。却没曾想跟前的是楚琳,楚琳怀里抱着江羡的干净衣物,递到他面前说:“我知道你醒着,地上凉,把衣服换了进屋吧。”
江羡站起来低头接过衣服说“马上就回去……”
楚琳温柔的看着江羡肿了起来的脸,踮起脚尖轻轻吻了江羡的唇,爱怜的说:“对不起,还疼吗?”
江羡摇了摇头,终于跟着楚琳回了房间,可他始终睡不着觉,两眼瞪着天花板发呆。但是倦意像个武功超凡的小偷那般悄悄的来了,然后缓缓合上了江羡的眼镜,哄他入睡,直至黎明到来才又悄悄离开。
早饭时江羡总觉得对楚琳有些别扭,倒是楚琳像什么都没发生一般一如既往……
自从上次凉影刺杀任务失败以后回到了“灭痕”就甘愿领受责罚。但念在她受伤严重的情形下,象征性的把责罚放到了她伤好之后进行,再加上江励成的有意偏袒,凉影在“灭痕”也就专心养起了伤。
这天凉影正在院中走动,灭世从她身边急匆匆走过,匆忙打了个招呼后就去了前庭接待客人所在的地方。凉影见他面色凝重,意识到可能是又发生了什么大事,于是悄悄跟了上去。
灭世正在跟一个江蕊儿派来传话的人交谈,期间传话人递给了灭世一张书信,灭世看完之后脸色更加深沉。凉影躲在墙边,灭世跟传话人则在墙的那头,加上两个人刻意压低发音,声音听得并不清楚。可隐隐约约的也能听到两个人提到了李泽户和惜玉这两个名字,似乎是惜玉发生了什么事情……
灭世留下传话人歇息后,让他吃了顿便饭,而凉影则趁着此时找到了那个传话人。
从装扮看来,那个传话人不过是一个店里跑堂的,肩膀上还挂了一个褡裢,面色黝黑,可双腿异常粗壮,一看就知道是常年行走而锻炼出来的。
凉影来到他的面前说:“辛苦了,先自我介绍一下,我是灭痕的高层人员凉影。你是不是柳州城江蕊儿派来的?有送来什么消息吗?”凉影把他拉到一边趁着没人的时候问他。
传话人听到凉影的话就变得严肃了起来说:“那个,我的确是江姐派来的。可是这些消息她已经特意的嘱咐我不让泄露,只能给灭世师兄一人传达,所以这个恐怕不能跟你透露任何消息。”传话人的保密工作做的很好,抱歉不能跟凉影透露带来的消息。
凉影悄悄的塞给跑腿的一些银子,还是让他说出传话的消息。跑腿的死活不肯收,又把银子放到了凉影手里说:“这个我不能收,我也算是江姐的心腹。您可能对我没有什么印像,但是我在江姐身边见过您,所以才会在这里听您说这些的。”
凉影尴尬的笑了笑,也就没有再去追问他。
黝黑的传话人也许是看着凉影情绪低落,又有些于心不忍的说:“如果,你要是真想知道的话,可以飞鸽传书问问江公子,他肯定可以告诉你详细情况,我是真的要回去复命了。”
凉影听说这话以后低头说了句“谢谢!”把银子放到了他身边的桌子上“这是你应得的,麻烦你特地过来报信。”然后就回到了房间里。
凉影思来想去之后,还是决定去找灭世把事情问清楚,总觉得心里有不好的预感。
灭世疑惑的问凉影:“你不好好养伤,过来找我有什么事吗?”
“师兄,我上次任务失败之后的事情你能给我讲讲吗?一直没有听到来自柳州的任何消息,有些担心。”凉影坐在灭世的下方试探性的问着。
“也没什么,你任务失败以后江蕊儿赔了李泽户十倍佣金而已。目前咱们的师父江头领也到了柳州,还是因为这件事。”
“师父都出动了,是不是发生了什么大事?一般的事情师傅是不会露面的。”
“江羡和江蕊儿的事情没有做漂亮,导致一个叫惜玉的丫头被李泽户带了回去,应该是做了小妾,也不知道师傅跟这丫头有什么关系,竟然就去了,搞不懂。”
“师兄,那个传话人带来的有什么消息吗?甚至不用飞鸽传书,而是直接派了人来。”
“他啊,是师傅让江蕊儿派来的,通知咱们所有人小心行动,朝廷已经注意到了咱们,可能会有动作。尽量避免一些不必要的露面,减小被发现的几率。你还有事没,没有的话我去安排一下,叮嘱他们刚才的信息。”
“没了,凉影这就告退。”说着站起身来,出了灭世的房间。
凉影是不怎么相信灭世的,这些消息其实完全可以用信鸽传达的,既然启用了人力,就说明还有一些事情灭世没有如实相告。
凉影回去房间铺开信纸,开始磨墨,构思着准备写给江羡的书信。磨好一汪浅浅墨,用笔沾着开始书写那一份饱含疑惑的信。
一封信写好,凉影把食指放到嘴边使劲的吹响,不一会儿,一只浑身雪一般洁白信鸽优雅的落到窗前扇动着翅膀。信鸽的小爪子上绑了一个小小的竹筒,凉影把信纸裁开装了进去,拍了拍信鸽的脑袋,信鸽展开翅膀冲向蓝天。目的地则是柳州的那个地方,凉影祝愿的看着,期待能给她带回好消息。
在焦急的等待中,几天之后那只长途跋涉的信鸽终于带回了一个消息。只有简单的几个字“安心养伤,一切安好”,凉影看着久久的发呆,终于醒悟般的做了一个决定。她要去柳州,要去救回惜玉,如果不能,那就拼上性命杀了李泽户。
可能是凉影的举动有些反常,灭世已经猜出了凉影的想法。他明确的表示不可能让她去柳州,更何况凉影的刑罚期都没有满,让她走了,这个大师兄的脸面往哪放,也更不会有人再去听他的号召。
凉影在房间准备好的行李都被灭世收了起来,之后更是派人软禁起了凉影。灭世对凉影说:“等你的刑罚期过了,你爱上哪去上哪去,我管不着,但你现在是有罪之身,我是不可能放你离开的,请你考虑清楚,咱们的规矩我想你很清楚。应该知道后果。”
凉影被软禁在自己的房间,与外界彻底的失去联系,甚至那只属于自己的聪慧信鸽也被灭世关了起来。
凉影在仔细的思考以后还是决定去柳州,等去了再说以后的惩罚。可是外面守卫森严,想带伤硬闯出去是根本不可能的。
于是她把目光放到了进来送饭的丫头身上,趁着那个丫头进来送饭,凉影跟她说了自己的计划。这个没有任何功夫的小姑娘直接慌了神,连忙摇头胆怯的说:“这样不行,灭世师兄会严惩我的,求求你就听灭世师兄的话吧……”
凉影看着这个已经冒了冷汗的小姑娘又有些于心不忍,就安慰她说:“放心,灭世不敢拿你怎样的,就说你什么都不知道。”然后趁她不备,一掌打在丫头后颈上,丫头昏过去之后凉影和她互换了衣服,打算蒙混过关。临走之时,提起笔在桌子上写下“一人做事一人当”便端起上次吃剩的饭菜低头出了门。
门外值守的人似乎并没有发现她,她舒了一口气径直往一处黑暗的边缘走去。可刚走没有几步,却发现灭世迎面走了过来。凉影打算到一旁避开,结果灭世指着她说:“你过来一下,屋里的凉影吃饭了没?”
凉影点了点头,然后灭世若有所思的回到了房间。这时一身的冷汗已经浸湿了衣服,凉影赶忙忍着伤痛去了平时视察的死角换回了自己的衣服,接着连夜赶去柳州。
可是在凉影刚刚离开的时候,灭世的嘴角却浮动了一丝不易察觉的笑容,随后便撤回了凉影屋子前的值守人。凉影的一举一动他都看在眼里,只是故意要她去柳州城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