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慕辉伤的很重。
左肩上的那道伤口几乎伤到了骨头。
伤口处泊泊的冒着鲜血。
一番剧烈的打斗之后他其实早就眼冒金星,完全是强撑着才没在灭世面前倒下。
虽然明知道再追下去兴许是死路一条,可他身为捕快的职责却不允许他退缩。
踉踉跄跄的追到了一个破落的小村庄,也没有找到灭世和李泽户的身影。
夜很深,光线暗到几乎伸手不见五指。
林慕辉没有注意到脚下的一块碎石,绊了一下。
整个人直直的倒向了路边的一个破水缸。
“铛----!”
一声脆响打破了村庄的宁静。
几条老狗受了惊吓发出一阵阵狂吠。
离林慕辉最近的那户人家亮起了烛光。
一个衣着朴素的乡村丫头手里提了一根木棍壮着胆子寻了出来。
“谁在那?”
家门口躺着一个黑影。
那姑娘把握在手里的长棍又紧了紧。
林慕辉当然没有回答,他的体力已经完全到了极限,人也昏了过去。
姑娘凑到了他的旁边费力的将他翻了个身。
如山的浓眉,紧闭的双眉,刀削斧刻般的五官。
世上居然有如此好看的男子?
那姑娘装着胆子将一只手指伸到了林慕辉鼻子跟前,感受到了他灼热的呼吸。
“爹,快出来,有个人倒在家门口了。”
一个白发瘸腿的老翁颤颤巍巍的走了出来,父女俩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将身形高大的林慕辉扶进了茅屋。
“闺女,这个人伤的不轻,你赶紧去请李大夫来看看。”
淳朴的乡民从来都没考虑过这个人因为什么而受伤,也没有想过这个人会不会给他们带来什么麻烦。
只是见到别人有苦难便义无反顾的想帮忙。
那女子点了下头,在林慕辉俊朗的面容上有留恋了一眼,火急火燎的出去了。
老汉将这一切看在眼里,心里感叹了一句。
闺女长大了,是该给他找户好人家了。
老汉帮林慕辉褪去了外衣,将他扶到了床上,找了块毛巾帮他的伤口止住了血,这才擦了擦额头的细汗。
没用多久的时间,他闺女便领回来一个青色长衫肩挎药箱的中年长须先生。
“李叔,您快给他看看吧,我看这人快要不行了。”
李大夫被她拉到了床边,放下了药箱,目光看见地上扔着的捕快制服的时候眼中明显犹豫了一下。
眼中犹疑之色一闪而过,他坐下来撸起袖子,右手三个中指搭上了林慕辉的手腕。
大概一刻钟的时间过去。
李大夫将手抽了回来,摸了下下巴上的长须,做思考状。
“李叔,您是这方圆十里最厉害的神医,您一定有办法救他的对不对?”
声音中充满了急切,仿佛床上躺着的是她的什么至亲,两只小手还抓着李大夫的衣襟使劲的摇着,将李大夫摇的好一阵头晕。
“雪儿,不得无礼!”
老汉声音有些低沉,脸色黑成了一片。
李大夫好像和这父女俩很熟,摇摇手示意无妨。
“别摇了丫头,把你李叔我摇晕了事小,耽误了给你的心上人治病就不好了。”
“诶呀,李叔您说什么呢?”
叫雪儿的姑娘果然停了手,侧身避开了李大夫的视线,一脸娇羞的摸着自己的马尾。
李大夫别有深意的给了老汉一个眼神,这才不急不徐的说道:
“要救这个人并不难,只是他毕竟是官家之人,若是他醒了对我们不利怎么办?”
朝廷欺压百姓已久,老百姓无不怨声载道,官和民本就是势不两立的两个阵营,难道要救了此人然后受他欺压么?
雪儿的蛾眉一下子紧了起来,有些不确定的说道:“不可能吧,这个人看上去一脸正气,不可能像李叔说的那样。”
老汉显然见多了世面,听李大夫这么说,不由的迟疑了起来。
房间里陷入了短暂的死寂。
“还是先救了他再说吧,老汉我一辈子行的正坐的直,见死不救的事实在是做不出来。”
雪儿的小脸上露出一丝惊喜,李大夫见状微微点了点头。
林慕辉的伤不轻。
最重的便是肩头那道狰狞的刀伤,之所以晕过去,也是因为失血过多。
再有便是他和灭世最后的那一击,打伤了肺腑。
将他身上的伤口包扎好,又取出了几味了中草药,李大夫又对着雪儿叮嘱了一句。
“他要是醒了先不要给他喝水,你先把这些药煎好给他服下去,他的命虽然保住了,可内伤很重,一周内决不能让他再动武。”
说完,收拾好药箱便要离开。
“雪儿,快把药钱给你李叔。”
雪儿忙掏出了自己的荷包,却被李大夫挡了回去。
“王哥,咱们这么多年的交情,谈钱做什么,就是要给也该让床上的这小子出,您着急什么,难不成真把他当女婿了?”
“不敢不敢,人家是官家的人,老汉我哪里高攀的起,李兄不要嘲讽你王哥了。”
又调笑了两句,几人这才依依惜别。
第二天,茅草屋内。
林慕辉睁开的沉重的眼皮,喉咙里干燥的难受,厚厚的唇珠干裂。
“水……我要喝水……”
竭力嘶喊了几声,但声音却若不可闻。
一个扎着马尾,有着两颗黑宝石般眼睛的姑娘出现在了眼前。
“你醒啦!爹,快进来。”
声音中满含着惊喜。
林慕辉强撑着坐了起来,四下打量了下周围的环境。
这是一个破落的茅草屋,里面只有一张陈旧的木桌和梳妆台。
自己身下的床也仅仅是在两块木板搭成的,自己的捕快服被人整整齐齐的叠放在了床沿上,佩刀则在木桌上安安静静的躺着。
肩膀上猛然一阵钻心的疼,他的浓眉微不可察的皱了一下。
“这是哪,你是谁?”
“我叫雪儿,你昨晚倒在了我们家门口,是我把你救回来的。”
记忆在林慕辉的脑海里一幕幕重现,他想到自己是在追击灭世的时候晕倒在了这里。
“谢谢你,能不能麻烦你帮我倒杯水来。”
嗓子里快要冒烟,失血过多的另一个严重的后果就是极度的干渴。
雪儿为难的摇了摇头,
“李叔昨天吩咐过,你刚醒了不能喝水,要先吃药,你再躺会儿啊,我先去把药给你熬好。”
林慕辉茫然的思索了一番还是想不起李叔是个谁,猜想可能是附近的大夫。
等他回过了神,雪儿已经一路小跑着出了房门,然后便进来了一个白发老翁。
“大人的伤好点了么?小女不懂事,要是有什么话冒犯了大人,还请大人不要与她计较。”
老翁的的眼神里暗含着谨慎,桌上那把佩刀一看就知道不是凡品,眼前这青年虽然受伤在床,但难保他没有伤人之力。
林慕辉最擅长的便是察言观色,怎么看能看不懂他眼神中的含义,心下为朝廷的将来有些担心。
常言说君如舟,民如水,水能载舟亦能覆舟,如今的朝廷已经到了老百姓谈虎色变的地步,可以说是前途未卜。
“老丈言重了,雪儿姑娘是在下的救命恩人,恩将仇报的事在下绝做不出来。”
“昨晚多谢二位出手相助,来日晚辈必当报答,在下身有要事,不可久留,就此拜别!”
双手抱拳对着老翁行了一礼,林慕辉便准备起身离开,哪知刚要爬起身脑袋便是一阵阵的眩晕,一下子又躺了下来。
王姓老翁一瘸一拐的上前将他扶住,言语间不再是猜忌和提防。
“大人担心,大夫说过您需要静养,有什么事能比命还重要不成,还是等伤好些了再动身吧。”
“怎么,你这就要走?”
门口,熬好药的雪儿走了进来,听见林慕辉的道别惊叫了一句。
小脸上染上了一层寒霜,气呼呼的把药端到床头便小跑着离开了。
林慕辉有些莫名奇妙,但还是耐不住两人的好心相劝,依言躺了下来。
“唉,小女从小就被我惯坏了,不知礼数,大人莫怪。”
林慕辉点了点头,端起汤药一饮而尽。
“雪儿姑娘今年多大了?”
“年底刚满十七,怎么?”
难道这青年对我家小女有意思?
这人心肠倒是不坏,谈吐间有一种凛然正气,长相也是无可挑剔,只是刀剑不离身,怕不是一个会安稳度日的主。
王姓老翁心里在刹那间就转过了无数的念头,却没想到林慕辉根本没那个意思。
“老丈不要误会,我只是觉着雪儿姑娘性格洒脱不羁,很像是一位故人罢了。”
“您也别一口一个大人了,我就是一个小小的捕快,敝姓林,字慕辉,您称我一声小林便行了。”
“岂敢岂敢。”
老汉推脱了两句,耐不住林慕辉的坚持,最终改了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