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州员战战兢兢,脑子里胡思乱想着。天子的心思他怎能摸得透,虽说他把事实都供出来了,可他也是触犯了法律的人啊,皇上真的会放过他吗?真的不敢确定。唉,早知今日,又何必当初呢。
牢房的上边有一个小窗,牢房外的阳光通过窗子照进来,打在对面的墙上,贺州员站在光下,突然他脑袋一个激灵,行刑场血淋淋的人头、刽子手手中那森森的大刀让他忍不住战栗,不会的,他怎么说也是有功劳的,皇上该不会这么对他!
浑浑噩噩,贺州员也不知道在担惊受怕中又度过了几个日夜,除了那一扇可有可无的小窗,他根本无法辨别日夜,牢房里始终阴森森地,耗子来回乱窜,丝毫不怕人,反正被关在这里的都不是人。
狱卒提着巡逻刀来回巡视,早已不把他当做大臣来看,哼,进了这还充什么官架子,怕你?虎落平阳还被犬欺呢,到了我的地盘那就得听我的。
牢房中的饭菜更是不敢恭维,什么酸的馊的通通拿来,只怕家里的狗都不肯闻一闻!
想到家人,贺州员更是悲从中来,家里还有母亲妻儿,若自己真的死了,她们又该如何?哈呀,老天爷,愿你开恩呐。
贺州员的脸早已经不像之前那样红润了,干枯的脸皮布满皱纹,双眼无神,头发也已经灰白,乱糟糟的,唉,都是将死的人了,谁还会在乎这些!
就在贺州员在牢狱里忐忑不安时,江羡和楚琳在外边可是活得滋润。
楚琳走在大街上,手里拿了一包糖栗子,边吃边问:“江羡,你说那个贺州员能活着出来吗?”
江羡剥了一个栗子放进楚琳嘴里:“按照皇上的性情,应该可以放出来!就算放不出来,我们的目的也达到了,那个贺州员也是作恶之人,让他受一些苦头也好。”
楚琳娇笑道:“那个牢房可不是好待的呢。只怕贺州员受不住!对了,听说那个李泽户最近可是不好过呢,天天把自己关在家里,整天饮酒度日,几乎快荒废了。”
江羡冷笑:“自作自受!”
楚琳看了看天空,蓝澄澄的,“唉,今儿个天色不错,真是可惜了这大好春光。”
这话说者无心,听者有意,江羡冷峻的脸突然来了个大转变,贼兮兮地说:“可不吗,娘子,这大好春光怎么能够浪费呢,不如我们做一些有意义的事,如何啊?”
楚琳怎能不知道他想的什么,虽说和他待久了,可还是忍不住脸红,瞪了江羡一眼:“没个正经,在大街上就敢说浑话。”
江羡故意曲解楚琳的意思,“大街上不行,我们回家再说,嗯?”
楚琳干脆不再理他。
此时贺府里也是人心惶惶,贺老太太心急如焚,贺夫人也是甚为着急,终日绞着帕子,以泪洗面,她一个女人家能有什么主见?男人是她的天,这天说不准儿哪天就塌了,这让她可怎么活?
贺老太太毕竟是年纪大一些,见过一些世面,也经历了些许大风大浪,此时倒是比贺氏稳重一些,看着贺氏整天哭哭啼啼,心中难免烦躁。
“终日哭哭啼啼,成何体统?州员还没死呢!”贺老太太用拐杖狠狠地戳了一下地面,倒是惊地贺氏没了声响,罢了,她哭有什么用,能活一天是一天吧。
贺老太太长叹一声,“今早我已经派人进去打探打探,看看州员在牢房里如何了。你也莫要再哭丧着个脸,啊。”
可巧被派去打探的人此时从外面急匆匆地回来,回来立即端起桌子上的茶杯“咕咚咕咚”地饮了一杯,才说道:“我打听过了,大人还被关着,皇上并没有表态,既没有说放了大人,也没有说怎样处罚,现在不敢太早下定论。”
府中的下人也是个个噤声,主子不好了,他们也没有好日子啊。丫环小厮个个干事轻手轻脚,生怕惹着了他们的这些主子。
当然,李泽户现在也好不到哪儿去,他怎么也想不明白,自己怎么就被撤职了呢?自己哪一步出错了?不应该啊,如今命是保住了,可这仕途之路不知还能不能走下去。
李泽户端着酒杯,踱步到窗前,看着屋子外面的花草山石,心里竟是分外烦闷。想想自己在这里喝酒度日终究也不是个办法。
李泽户眼睛一眯,像一头狼发出幽幽地光,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只有他人还在,卷土重来也未可知!
可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呢?听那旨意,皇上已经掌握了他犯事的证据,这证据哪来的呢?莫非……
李泽户心念一闪,莫非是贺州员?
李泽户并不是很肯定,哼,是狐狸总会露出狐狸尾巴。走着瞧!
贺州员也许不知道,他此时此刻竟是牵动了许多人的心,虽说他们目的各异,但这份思虑总归是由他牵出来的。
而此时最关键的人物,可以掌握贺州员生死的人,却是沉浸在后宫妃子的温柔乡里。
皇帝近日也是极为烦恼,虽说李泽户被扳倒了,那个贺州员又该怎么处理?哼,那个李泽户如今是偃旗息鼓了,之前可有把他这个君主放在眼里?简直是胆大包天!
被这些个事缠得紧了,皇帝也想放松一下,干脆暂时放下这个事儿,消遣快活一番。
“皇上,这是西域新进的葡萄,冰镇的,可是解暑呢,皇上尝尝。”柔媚无骨的妃子拥着皇帝,剥了一颗晶莹的葡萄粒放进了皇帝的嘴里。
“嗯,不错。”皇帝满意地点头。也只有这能让他暂时忘了烦恼了。
当然皇帝并没有昏庸,他放松之后便又重新思虑这个案子,老实说,扳倒李泽户贺州员起到了至关重要的作用,如果没有他的证据,只怕李泽户此刻仍旧为非作歹!
可这个贺州员也不是个忠良臣子,也曾经与这个李泽户狼狈为奸,那么到底该不该放了他?皇帝忍不住在书房内走来走去。
不知不觉中,天又黑了。一轮圆月挂在天幕,星子闪耀,就像女子灵动的眼睛,熠熠生辉,星月将光亮洒在大地上,给整个世界镀上了一层银白的光。
在这个晚上,有人沉沉地睡去,沉浸在梦乡;有人彻夜不眠,睁眼到天亮。
被恐惧支配的贺州员坐在牢房里的稻草上,与偶尔窜出来的老鼠斗争。
贺家的人眼巴巴望着宫门方向,跪在祖宗祠堂里祈求贺州员的平安。
李泽户躺在床上翻来覆去,思考着到底是不是贺州员出卖了他,若不是他,又是谁呢?
皇帝仍旧坐在书房里,很多事压着,他是帝王,有无限的权利,也有至高的责任。
或许此时最为快活的便是江羡和楚琳了。楚琳刚刚沐浴完,一身月白寝衣,凝脂般的肌肤若隐若现,乌黑的头发披在肩上,不施粉黛,竟似一个不是人间烟火的仙子。
江羡突然喉头发紧,这个女人知不知道她现在的样子最是诱人?送上门的美味他可不会放过。
楚琳正在梳理三千青丝,突然被人从背后拥住,吓了一跳,感受到背后男人的温度,楚琳忍不住笑了, 屋子里迅速升温,江羡吻上了楚琳的唇,两人一起移步到床边,倒在床上。
帷幔放下,遮住春光。一夜好梦。
一抹阳光照进屋子,又是一天。
贺州员猛然惊醒,有人来了他的牢房,铁链“哗哗”作响,锁“咔”的一声开了,贺州员屏住呼吸,是死是活,便在此刻了,这些人是索命阎王还是福星,还未可知。
“贺大人,皇上要召见你。”尖锐细长的声音传来。
贺州员颤抖着声音问:“皇上可是赦免了罪臣?”
“这个杂家不知,贺大人到了那儿,见到皇上不就知道了吗?”慢悠悠的语调,一下一下地戳着贺州员的心。
“来啊,把水端进来,贺大人,您总该洗干净了再去见皇上啊,这个样子,成何体统嘛。”
贺州员诚惶诚恐“是。”
御书房,皇帝一身明黄龙袍坐在御座上,睥睨着跪在地上发抖的贺州员,幽幽开口道:“贺州员,你可知罪?”
“臣,知罪,知罪。”
“哦?再说说,你知何罪?”
“臣不该与李泽户勾结,纵容逆子为非作歹。皇上,臣虽有罪,臣也极力弥补了自己的过错,还望皇上开恩啊。”说完贺州员在地上“砰砰”地磕头,眼看头都要磕破了。可见他已是极度悔恨。
皇上淡淡说:“好了,你虽有罪,却能主动交代罪证,而今朕已经革了李泽户的职,就此而言,你也是功不可没,朕决定,你将功补过,暂不罚你,先放了你,以后若再敢犯事,朕绝不会放过你,可听明白了?”
贺州员激动地睁大眼睛,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竟然被赦免了,狠狠地掐了一下大腿,疼痛感传来,啊,不是做梦。
贺州员忙作揖磕头:“谢陛下隆恩,谢陛下隆恩啊。”
皇帝挥了挥手,“嗯,下去吧。”
贺州员脚步虚浮,突然而来的恩赦让他感觉如临梦境,看着外面明媚的阳光,贺州员竟是鼻子一酸,真是久违了啊,宫墙外的一切,让他牵挂惦记的紧啊。
走到宫门口,远远地看见了家里的下人牵着马车在等候了,贺州员加快脚步向着马车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