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李泽户这副模样,江羡心里也被填的满满当当的,嘴角忍不住带了一抹微笑。
这个李泽户,好像也没有我想象中的那么罪不可赦嘛。
就这样,江羡开始了日日夜夜尾随李泽户的生活,李泽户在张家屯帮助后悔的新娘落跑,背着一身婚服的新娘渡江,江羡躲在江的那边偷偷看着江水一点一点将李泽户的衣服打湿。
李泽户在李寨帮助农户追回从篱笆缺口中逃出的猪,偌大的猪将满身的泥全部蹭到了李泽户的身上,而后对方强忍着恶心将猪一只一只捉回了猪圈,江羡躲在农家的屋顶看李泽户一边大叫着一边奋力将猪捉回猪圈。
李泽户在胡庄帮助村长调解夫妻吵架,农夫由于收麦子太繁忙没有及时的接孩子回家导致孩子的脚上被磨了几个泡,于是妻子大发雷霆将农夫狠狠教训了一顿,农夫哪会就此罢休,于是两人激烈的争吵起来。常年干农活的两人身体格外强壮,打起架来好几个人都拉不住,李泽户冒着被农妇抓下几缕头发的危险将两个人分开,却不想自己袖子上的配饰被一把抓了下来被人踩在地上。江羡站在人群中,冷眼看着李泽户狼狈不堪的一边躲避农妇的攻击,一边将两个人分离到对互相来说都是安全的距离。
一开始的时候江羡明白自己跟着李泽户的目的其实是想要寻找机会为自己的亲人报仇,并且对李泽户做这些事其实都是为了赎罪,他本性不是好人这件事深信不疑,而且他也肯定李泽户总有一天会漏出马脚。
可随着时间的推移,李泽户做的好事越累积越多,效率也只提不降。虽然每次做完一件事后他都满身狼狈,面上却露出满足的笑容,似乎看见那些人手受到自己帮助解决了问题他自己也很开心。
江羡渐渐的迷茫了。
我……我为什么要跟着他呢?为了证明他不是个好人?还是为了提醒那些人他可能做出对他们不利的事因为这个人曾经伤害了我的亲人?……可万一,他真的是一个想要改过自新的好人呢……
某一天江羡的心中突然出现了这样的想法,这想法危险的令他自己立即摇了摇脑袋,疯狂的否定了自己:怎么可能呢,这样一个罪不可赦的人,会突然改过自新?真是后悔我上次放过他,早知道这样我就应该一早干掉他才对啊。
那是一个风雨交加的夜晚,窗外偌大的雨点啪嚓啪嚓打在窗纸上,闪电在空中一闪而归,随之而来的是震耳欲聋的闷雷声,雷声在半空中猛的炸开,使躺在床上,原本睡得就不安稳的李泽户猛的坐了起来。
他看看窗外雨点停留在窗纸上的阴影,神色阴郁的就像窗外的天气,他的心脏扑通扑通有力地跳动着,随之而来的还有令人心悸的颤动。
“打雷什么的……哪里恐怖了……”如是安慰着自己,李泽户捂上了耳朵,躺在床上强迫自己入睡。
可心中害怕的他又怎会如此轻易的入睡,窗外的声音此刻在他心静如水的时候听得更加真切,正在他无聊到数窗外雨点的数量的时候,窗外突然传来了孩童的啼哭声。
这下子李泽户再也躺不住了,一个翻身下了床,迅速的撑了伞冲了出去,他站在倾盆大雨中仔细辨别那若有若无的哭声,闭着眼睛辨别了大概方向之后,李泽户冲向哭声的来源,并不在意冰似的雨点打在自己脸上,留下一道道的痕迹。
孩子,不管你怎么样,一定要撑住,哥哥这就来救你了!
李泽户紧紧抿着双唇,尽毕生所能飞速移动着,很快一条河出现在视野中,河岸是有一定坡度的草地,草地上种着几棵大树,树根被雨水冲打的露出来,他明显的看到一个孩子拼命的抓住裸露出来的树根,身子却一点一点被河水冲走,眼看小孩就拉不住!
李泽户顺手将雨伞向后丢了出去,不顾一切的冲到孩子的身边,一把将小孩搂在怀中,却不想脚下一滑,两个人都划入水中。
李泽户在水中死命为孩子抵抗住河流巨大的冲力,努力支持住身形的稳定,还不忘看看怀中孩子的情况。
孩子的前刘海被水打湿,贴在额头上,更显得那双水灵灵的大眼睛显得楚楚可怜,那小孩也知道情况的危机,只当李泽户是救命稻草,便死死的抱住对方的脖颈。
冰冷的雨水混杂着小孩温热的眼泪一并滑入李泽户的衣领中,他气沉丹田,在水中的脚一吃上力,立刻死命运用轻功,终于将自己和小孩送上河岸。
“呼……呼……”李泽户倒在河岸的一棵大树的树根上,那树根大的足够支撑住自己与小孩的身体,他便放松下来,将小孩圈在自己怀中,丝毫不顾还在下的大雨,“好了好了,现在终于安全了,你可以不用这么紧张了,等一下你跟我一起回客栈休息一下,然后明天早上我带你找娘亲,好不好?”李泽户拍拍小孩的背当做是安慰,孩子经过这件事,当然知道李泽户是个好人,不会迫害自己,于是瘦弱的身子又往李泽户的怀里蹭了蹭,用力的点点头。
站在不远处的江羡看到了这一事情的发生,他原本是睡在客栈中的,并且比李泽户早听到了呼救声,谁知方向判断错误,于是跑去了错误的地方,当他赶回来的时候便看到李泽户就孩子的那一幕。
江羡感到自己心中的某一个地方被深深地触动了。
此刻的他似乎明白了为什么叔父一直阻止自己为父亲复仇。
他曾经多少次面对乡亲们的困难视而不见,选择冷眼看待李泽户的反应,甚至有些事情李泽户没有看到,他看到了,却不肯出手相助。
明明他也是有实力去帮助很多人的。
为什么曾经连一只蚂蚁都不愿杀死的善良正义的他变成了如今这个恐怖的,宁愿冷眼旁观也不愿沾染上麻烦的人。
这不是他曾经最鄙弃的一类人吗?
江羡如是责问着自己,终于明白为什么叔父不愿让他去报仇。叔父是怕他被仇恨蒙蔽了眼睛,变成现如今这个样子。
可他还是没有做到叔父的劝阻。
他后悔了,现在还来得及吗?
男子跪在雨中,哭的像个孩子。
另一边的李泽户休息了一下之后就抱着孩子,捡起一边掉落的雨伞,准备回宾馆。
扭头看到雨幕中跪着一个男子,正在抱头痛哭。
李泽户心中奇怪,却也没有多问什么,只冲着那边的人喊了一句:“嘿,哥们,这么晚了你赶快回家吧,看你身上都湿透了,还不回家清理一下啊!”
而后转身,抱着孩子头也不回的离去了。
回到客栈,李泽户将小孩安置在床上,为她倒了一杯热乎的茶水递到对方手中,然后将毛巾丢到对方的头上。
“你……”李泽户想说些什么,却有点不好意思的没说出口。
小孩抬起一双通透的眸子,好奇的看着一旁纠结的李泽户,嘟起粉嫩的嘴唇,歪着脑袋看向李泽户:“叔叔,你想说什么呀?”
李泽户本来刚下定决心要问写什么,刚张嘴便被那声“叔叔”打了回去,于是只好无奈的默默女孩子的脑袋,无奈的开口:“叫我哥哥。”
“哦,哥哥。”小孩笑了起来,一双眼睛弯弯的就像是一对弯月,里面盛满了星辰,璀璨的令人挪不开目光。
李泽户深吸一口气,才问出口:“丫头,回答我,为什么你会在大雨天出现在河边,你又为什么会掉下去的?难道你爹娘就没有告诉你雨天要注意安全的嘛?”
那女孩一听这话,瘪了瘪嘴,水灵灵的一双眼睛中蓄满了泪水,哭泣眼看着就蓄势待发。
“我爹娘……他们都不要我了……”女孩说着,两滴清冷的泪水从脸颊滑过,梨花带雨的看着直教人心疼。
李泽户一把将女孩楼入怀中,细细擦去对方脸上的泪水:“这是怎么回事,可以告诉我吗?”
“我爹因为我娘没有生出儿子,上个月把我娘休了,而且拒绝抚养我,我娘前几天因为生活无望悬梁自尽了,我……我今天本来是想找一处避雨的地方的,谁知道脚一滑就掉进河里了……”女孩眉眼低垂,一副伤心欲绝的表情,“哥哥,你说……我还有生活下去的必要嘛?我觉得……”
“不,丫头,每一个人活在这个世界上都有自己的必要,其实你娘那种撒手人寰的做法是不对的,你知道嘛?每个人的生命都不是属于自己的,而是属于亲人,朋友,或者这个国家的,所以每个人都没有资格决定自己的生死,你应该好好活下去,孩子,这样你娘在天上看着你才能为你感到欣慰,为你感到自豪,你知道嘛?”
李泽户揉了揉孩子的脑袋,忍不住微笑了起来。
“孩子,我相信你,你一定可以克服一切困难,坚强的活下去,对吗?”李泽户说着,将自己行李中包的严严实实几个馒头交给了女孩,“这个你拿走吃吧。要记得,每个人都是有属于自己的价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