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凶神恶煞的官吏还在那儿骂骂咧咧,嘴里不干不净的。最过分的是他居然还对楚琳指手画脚,一双鼠目好像透过了楚琳的衣服,直勾勾地盯着她。
江羡面无表情地听着官吏谩骂,看他的眼神仿佛在看一个死人。楚琳注意到他的眼神,紧张地扯了扯他的衣角。
“不要冲动。”她轻声道。
江羡对她笑了笑,道:“没事,我心里有数。”
话是这么说,江羡看向官吏的眼神却犹如万年寒冰,散发着刺骨冷意。
他轻轻挣开楚琳,走上前去,一脸冷漠地与官吏对视道:“给这位姑娘道歉,然后把东西还给别人。”
看着江羡的背影,楚琳轻轻叹了口气,她已经预感到这场闹剧可能不会以一个好结果收场。但这官兵做得也着实过分,就连一向心肠软的楚琳都看不下去了,所以才没有阻拦江羡。
官兵望着他,仿佛听见了一件十分好笑的事情:“小子,你是在开玩笑吧?竟然敢指使我?”
饥荒之年,朝廷已经自顾不暇,连强行征收粮食这种行为都做的出来。于是,造成了边境地方官猖獗,官兵仗势欺人的现象。
这官兵自荒年以来,借着上头给的权力耀武扬威,强取豪夺,恐怕也霸道惯了。百姓之中,又有哪个不畏惧官府?有谁敢与这官兵对峙呢?
“我再重复一遍,你道不道歉?”江羡没有理会官兵阴阳怪气的语调,只是一脸冷漠的重复了一遍。
官兵哈哈大笑起来:“你个毛头小子是不是活腻了?敢和我横,来人把他抓到牢里去。”
听闻此语,周围果然有三四个官兵上前几步,将楚琳和江羡两人围了起来。周围响起一片整齐的唰唰声,却是那些官兵手中的剑出了一截鞘,半截雪白的剑刃闪着寒光。
楚琳有些焦急了,唤道:“阿羡!”
她看着虽急,却无济于事。楚琳并不会什么武功,在这儿不但不能帮什么忙,还要防着别给江羡添乱。
对于周围几名官兵的包围,江羡却视若无睹,一双漆黑的眸子仍然盯着那名闹事的官兵,看得后者心里有些发毛道:“你这毛小子看什么看!再看我挖了你的眼睛。”
这名扬言要挖了江羡眼睛的蛮横官兵,在说出这句话后,表情却变得有些惊恐,盯着江羡道:“你……你笑什么?”
而他对面的江羡,俊美的面容上果然浮起了一丝森然笑意,墨色双里仿佛燃烧着熊熊鬼火,散发出的寒气似乎要将人凝结成冰。
下一秒,他的身影已经出现在那名官兵面前!
“啊啊!”
一声惨叫响彻街道,方才还趾高气扬的那名官兵此时已经完全丧失了气势,抱着自己的一条手臂惨叫。只见他那条手臂松松垮垮地垂了下去,竟像是脱臼了。
江羡站在他身前,脸上仍然带着冰冷的笑意:“高兴吗?”
官兵痛得脸都扭曲了,话语仿佛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快来人把他抓起来!”
见同伴受伤,另外几名官兵显然也动了气,明晃晃的刀剑亮了出来,利刃划破空气,发出尖锐的破风声。
空气中不知不觉弥漫起一股火药味,眼看这江羡要是再说一句话,就可能会被官兵数剑捅死。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众人突然响起一声哭嚎。
“求求各位官老爷,放过这位公子吧!都是小人的错,求求各位官老爷了。”
竟然是那位方才被官兵抢夺东西的平民。没想到他竟然在这个时候站出来帮江羡说话。
楚琳看着他也吃了一惊。她当然不会认为江羡会被区区几个官兵所伤,但是没想到这位小小的百姓,平常受官兵欺压连话都不敢说一句的人,这时候居然愿意站出来为江羡说话,这份勇气,侠气倒是值得人敬佩。
回想起之前种种,那些所谓名门侠士,自称要同生共死的兄弟,遇到困难时哪个不是大难临头各自飞?这些人与眼前的普通百姓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江羡的眼神也投了过来,似乎也为这平民的举动而惊讶,他刚想说什么时,雪白的利刃却已架到了身前。
“这个小子敢对老子下手,肯定是土匪!想放过?没门!倒是你这老不死的,这小子突然就出手帮你,说,你们是不是同伙!”官兵扭曲着脸吼道。
江羡废了他一只手,还让他在这么多兄弟面前折了面子,这人当然不会善罢甘休,此时他还想将这位好心的平民拉下水。
“我们并不认识,阿羡也只是看不下去你们欺辱人家,才出手相助。”楚琳皱眉道,她的声音平时如水一般婉转柔和,在这种时刻却带了几分冷意。
楚琳的容貌很美,那些官兵一直用下流的眼神在她身上瞄来瞄去,此时听到她说话,像是抓到了把柄一样喊道:“这个女人也是和那个土匪一伙的,我们也把她带回去。”
楚琳气得脸色发白,这些人真是黑白颠倒,是非不分!
那平民被官兵狠狠一脚踹了过去,倒在地上不省人事。而楚琳这边也被官兵团团围住。一名官兵恶笑着走向她,眼神不怀好意。
“你们敢动她?”
江羡眼中杀意更浓,望着眼前被他折断手的官兵,忽然一掌挥去。那官兵只会点三脚猫的功夫,结结实实的受了这一掌。
官兵哇地吐出一口鲜血,整个人顺着惯性向后倒去。这时江羡却眼疾手快地夺过了他手中的剑,将剑握在手里后,毫不留情地往前一送,顿时冰冷的剑刃将那名官兵捅了个对穿。
那名官兵倒了下去,腹部的伤口还喷涌着鲜血,眼光涣散无法聚集,渐渐的就没了呼吸。
这一切都只发生在瞬息之间,其余官兵手里的动作一滞,一脸惊恐地望着江羡。其实他们都是个花架子,要打要杀只是嘴上说说,又仗着人多才会这么横,没想到现在竟然真的出了人命。
杀了那名嘴里不干净的官兵后,江羡转过身,剑尖斜指着地面,黑眸中阴鸷森冷,微笑道:“你们有谁想死?”
剩余三四个官兵惊恐的眼神在他的剑上和同伴的尸体之间游移,浑身抖得和筛子一样,连手中的剑都拿歪了。
就在楚琳以为他们会全部扑上来时,忽然听一声惨叫,一名官兵扔下剑落荒而逃,而其余的的人看势也像鸟雀一样哄然而散。
这样的人也能当官兵吗?楚琳摇摇头,却见江羡扔下剑走来,对着她问道:“没事吧?”她微笑着摇摇头。
于是两人将地上散落的财物捡起来,而这时那平民也悠悠转醒来,一见周围无人便愣住:“那……那些官兵呢?”
“跑了。”楚琳轻声回答,一边将那财物递还给他。
平民脸上显出疑惑的神色,四处张望了一下,猛然瞧见那具官兵的尸体,惊叫了起来。
楚琳心中一跳,以为那平民也会害怕地逃走,然而并没有。平民接过东西之后,看了一会儿地面,忽然战战兢兢地对江羡道:“公……公子,那位是您杀的对吧,您是我的恩人。”
江羡一直沉默不语,见此景却是愣住,脸上的冷漠被冲淡了不少。他点点头,背过身道:“拿上东西,快回家去吧。”
然而那平民却没有如想象中一般拿着财物慌张离开,而是忽然扑通一声对着江羡跪了下来,溅起一地灰尘。
“你干什么?”楚琳先吃了一惊道,这时江羡也听到了声响转过身来,清冷的眸光有些波动。
那平民跪在地上后,却是重重地向江羡磕了一头,那沉闷的声响在这寂静的街道里,让人听得清清楚楚。
“公子,你是小人的恩人,小人……无以为报。”那人脸上的表情不知道是哭是笑,却语无伦次地连声道谢。
江羡不知道有多久没有受到这样的礼遇了,愣愣地望着他说不出话。而楚琳望着他泛黄的脸色,消瘦的身材以及破烂的衣襟,半晌无语,良久后轻叹。
荒年之间,皇帝官吏忙着收敛钱财,保住自己,为之大征赋税,却不曾想……苦了百姓。
也许这点东西,就是这名普通人家里目前能拿出的所有财物,被官兵抢走时他又该是多么惊慌,而江羡却及时出手相助,也怨不得这人对江羡充满了感激。
“不用向我道谢,拿着东西回家去吧。”
良久之后江羡才反应过来,望着那人道,楚琳悄悄观察他的脸色,却也在其中发现了一丝不忍。
“多谢恩人!小人家中老母病重多时,只能靠着这点东西去寻求大夫医治。多谢恩人出手相救,小人……小人做牛做马都使得。”
那人继续道,一边用袖子擦拭着眼睛。果然如同楚琳猜的那样,此人家中甚是艰难。
可惜的是,他们出来之时身上并未带什么黄白之物,这会儿却不能对这穷苦人进行救助了。
楚琳望着江羡,发现他也看了过来,看来应该是和她想到了一块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