莺羽笑着将林富商迎了自己房间，颔首侧头道：“林老爷来了，奴家等您很久了呢，快进来吧。”林富商看着气质清雅，眉眼如画的莺羽，心中微微一动，带着微笑走了进去。
莺羽顺势关上了门，看着林富商道：“奴家贫贱，只有这些菜肴招待老爷，老爷不要嫌弃奴家，奴家便感激不尽了。”
林富商目不转睛地看着莺羽，不管是莺羽微微上扬的纤细眉毛，还是莺羽挺直小巧的鼻子，还是莺羽嫣红未启的樱桃小嘴，每一处地方都让他心驰神往。
却不是男女之间的那种情感，只是很欣赏。
他见过如斯娇媚的女子，但是他却没听说拒绝京城贾家的人，青楼女子不就是最喜欢商贾之人，喜欢钱财，可像莺羽这样的倒是第一次，有些新奇，也有些好奇。
“莺羽姑娘今日怎么想起来邀请我呢。”
莺羽微微一笑，给林富商斟了一杯酒，柔声道：“因为奴家听李尚书说，林富商提过奴家，奴家也很倾慕林富商纵横大江南北的手段和谋略，所以就贸贸然地请了林富商来，林富商不会觉得奴家唐突罢。”
林富商接过酒杯，爽朗一笑道：“美人相邀，我怎么会不解风情呢，更何况……更何况我也一直倾慕莺羽姑娘，只是因为姑娘一直不愿意与商贾往来，我也就作罢，谁知道姑娘竟然来了。”
莺羽看着林富商一饮而尽，才苦笑着道：“老爷怎么知道我心中的事情呢。”
林富商又喝了一杯酒，不解问道：“姑娘此话怎讲？”
莺羽继续给林富商斟酒，自己苦笑着道：“奴家是这春玉堂的人，大家都是互相算计，而在这里，也少不得要注意着自己的名声，我这样……”莺羽叹了口气，给林富商敬了一杯酒，自己却只是抿了一点。
林富商仰头喝进，示意莺羽继续说。
“我若是以真心待商贾之客，我自然是欢喜的，但是旁人看着就不是那样了，旁人只会在背地里嚼我口舌，说我贪慕钱财，想要自己·荣华富贵，我本心愿不是如此，却……人言可畏，众人皆说我是如此，我便真成了那样的人了。”
林富商理解地点了点头，吃了一口菜，莺羽继续道：“与人人厌恶我是贪慕虚荣，想要往上攀高的，我宁愿人人畏我是个清高的，说我孤标傲世也好，说我假清高也好，我都默默地忍了。”
林富商听得心动，之前对莺羽看不起商贾还有一点点厌恶，但如今听了莺羽这一番肺腑之言，连一点厌恶地情绪都没有了，只剩下很深的怜惜和欣赏。
可能无意传双蝶，尽付芳心与蜜房。
“唉，喝酒罢，一醉解千愁。”
莺羽点了点头，给林富商斟了一杯酒道：“老爷您喝，我看着，我最近身子不太好，酒色这些东西不太好，老爷还请见谅。”
林富商点了点头，轻轻摸了摸莺羽的脸，并不带情色的感觉，莺羽轻微的皱了皱眉毛，并没有被林富商发现，林富商深深地叹了一口气，温柔道：“我以前是错怪了你，真的是——太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莺羽笑得很甜美，温温柔柔地给林富商夹菜。
“没事，老爷现在理解奴家，奴家也很开心。”
林富商似乎心中也有心事，止不住地在那里喝酒，莺羽也不劝解，陪着他喝了几杯，又出去喊丫鬟上了上了两壶酒，回来便对林富商道：“林老爷怎么了，有事情别放在心里，可以和奴家说，奴家虽然只是一介女流，出不了什么主意，但是……但是和奴家说也能纾解一下情绪，自己也不会那么压抑。”
林富商微微皱眉，盯着手中的酒杯，过了好久才道：“唉，做什么事情不都是如此？福兮祸所依，福兮祸所伏，我不过是最近烦心的事情太多了，才发了点牢骚，多了些怨怼之言，姑娘不要介意。”
说罢将杯中酒一下饮尽，莺羽见状连忙道：“老爷你说吧，奴家一定不会把这些话乱说的，奴家把真心实意的还有一直以来想说但是不敢和别人说的话都说给了老爷听，老爷还能理解奴家，奴家实在是感激不尽，无以为报，希望也能让老爷把心里不舒服事情说给奴家听，奴家很乐意。”
林富商爽朗一笑，道：“姑娘对我如此之体贴，那我就将心中所郁结的事情说给姑娘听听，还望姑娘不要嫌我迂腐。”
莺羽接连不断地给林富商倒着酒，林富商不知道莺羽的心思，也就一杯又一杯地喝着，将自己一直没有和旁人说过的事情一一吐出。
“你知道我是走商路的人，天南地北的跑，也结交了不少朋友，也有不少仇家，以前也就罢了，我不常在京城，那些人想要暗算我也没有机会。”
他说罢重重地叹了一口气，一杯又一杯地饮着莺羽给他倒得酒，继续道：“而现在，我年纪也大了，虽然还没有孩子没有妻子，但也想找个地方安安生生地度过这些年。”
莺羽接话道：“也是，我现在没有到那个年纪，也会有时候觉得孤独，难受，老爷你应该也会我差不多罢，同是天涯沦落人。”
林富商点了点头，伸手敬了莺羽一杯，莺羽以茶代酒，林富商收拾了一下自己有点控制不住的情绪，继续道：“你也看到了，现在我的样子，才堪堪四十多岁的人，来京城一年，便觉得老了十岁，不仅是身子疲劳显得老态，这心啊，也早就千疮百孔的了。”
莺羽听到林富商说自己才四十岁，也是惊了一下，却没显露出来，只是耐心地带着微笑，一副倾听的样子，让林富商心中十分舒服，觉得莺羽很理解自己，也不像其他楼里的姑娘一样一上来就灌酒谈钱，只是静静地倾听着自己的唠叨，让人忍不住地对她敞开心扉，什么话都想对她说出来。
就像是水一般，包容万物之柔和。
莺羽看林富商已经喝了不知道多少杯酒，脸上却一点红晕都没有，似乎没一点醉意，心中一沉便强笑着打趣道：“老爷您酒量很好呢，喝了这么多都不显一点疲色。”
林富商笑了一下道：“生意人，会喝点酒也是很正常的。”
莺羽心里暗道，你这哪里是喝点酒啊，简直是喝好多酒好么？但她当然不敢说出去，只是笑眯眯地点了点头，又敬了林富商一杯酒，轻声道：“今日我身子不爽，不能喝酒，若是来日老爷再来，奴家一定奉陪到底。”
林富商点了点头，仰头把酒喝了，继续说刚才还没有说完的话题，道：“唉，你说这京城里的人心多险恶，我当日在沙漠遇到毒蛇，在江南遇到水涝，在南诏的时候被蛮族抓住，我都没有这么辛苦过，只是这人心啊，太难说。”
莺羽心中暗自盘算，接话道：“怎么了，老爷遇到了什么事？”
林富商眉头皱得很紧，一杯又一杯地喝着闷酒，大约过了一盏茶的时间他才开口道：“京中的关系也很乱，大约十我不知道什么时候得罪了一位公子，那位公子是京城中的一位大财主，许多人都得仰仗着他们家。”
“听说京城里稍微有名有姓地都会给他一点面子，而我初来乍到，竟是不知道，见他欺负无辜之民女，我就上去说了两句，谁知道他嚣张跋扈，对我出言不逊，我脾气向来不好，就直接与他动了手，他不会武功，被我打跑了。”
说到这里林富商苦笑了一下，继续道：“他就记恨上我了，后来查到了我的身份，就把我的财路给断了，那一段时间啊，真的是不好过，十家店铺八件都关门了，只剩下一间还能稍微赚点钱，我也是傻，不肯去给那个公子哥道歉，差点失了半生家业。”
莺羽顺势问道：“那后来怎么样啦？那个公子放过你了么？”
说到这里，林富商的眼睛亮了亮，摇了摇头道：“不，他没放过我，而是我遇到了我的贵人——穆凌穆公子，你应该听说过吧。”
莺羽睁大了眼睛，穆凌他怎么可能不认识——难道这林富商还与穆凌相熟？
林富商似乎意识到自己说的有点太多了，也不好意思立刻打断，只是含糊地说道：“他帮了我，那位公子的人脉远不及他，后来我就慢慢回复了元气，你也看到了。”
莺羽淡然地点了点头，确定自己的表情没有什么特别的地方，林富商看她也不激动，心就放下了一半，又说了些其他的事情，林富商觉得今天喝的有点多，生怕酒后失言，于是对着莺羽道：“时候不早了，莺羽姑娘身子不爽，我也就先去了。”
莺羽站了起来，拂了拂鬓角的发丝，笑道：“嗯，好，今日与老爷您相处得很愉快，还希望老爷以后常来才好。”
林富商拍了拍莺羽的手，笑道：“一定，一定。”
于是过了几日，林富商又来了，莺羽将他迎进房，却发现房里没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