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平息心里的那股烦躁感,莺语走到桌子前,纤纤玉指抚上那有些磨损的素琴,一首熟悉到再不能熟悉的曲子在她的手下响起,虽然没有弹错音,却平淡的没有以往的神韵,细听下来,还略有些走音。
春玉堂里的气氛日复一日的热闹着。
“哎呦,穆公子来了……”春玉堂的老鸨老远就开始招呼着走进来的,一身苗红戴绿的装扮,让人都不忍多看一眼。
“嗯”习惯的点了下头,大踏步的向楼上走去。
“快看,你心仪的穆公子来了。”一个妩媚的蓝衣女子在二楼的角落里往外推搡着一个年纪较大却模样娇俏的绿衣女子。
“谁……谁心仪他了。”绿衣女子来回躲着那蓝衣女子推搡的手,脸上还有些不自在的红晕。
“唉……昨天是谁夸下海口的说,若是那穆公子见我一眼,准保把这整个春玉堂的女子都不放在眼里的?”蓝衣女子看着已经畏首畏尾的绿衣女子不屑的嘲讽着。
“我那不就是随口一说么,你当什么真。”绿衣女子说着就往里面走。
蓝衣女子赶紧将她往回拉:“你那怎么是随口说说,你昨天那气焰,那口气,都恨不得长出这春玉堂的房顶上去呢!”
绿衣女子拉下她抓着自己衣服的手,“好,就算我吹牛行了吧,论长相,论技艺,我哪点比的上莺语,就过过嘴瘾你还这么不依不饶的……”
“死丫头,都躲在那干什么呢?别以为躲着就能不接客,一个个的都皮痒了是不?”老鸨犀利的目光一下就逮到了角落里面的她们,冲着这面就大声训斥过来。
逛花楼的人们早习惯了这寻常的衣服,该搂着姑娘喝酒的喝酒,叙旧的叙旧。
穆凌继续向楼上走,越往里吵闹的声音也越远,房间里传来那不入耳的琴音,让他微微有些蹙眉。
“没有心的曲子就别弹了。”穆凌推门而入,大步走到莺语的对面坐下。
莺语淡淡一笑,停下手里的的动作起身向他施了一礼,“公子今日来的早。”
“看美人不一定非得在灯下。”穆凌抬手随意拨弄了两下琴弦。
“是,雅兴最重要,我先叫人去备茶。”莺语走出门去,将门从外面带上。
没有外面的那呛鼻的脂粉味,屋子里淡淡的女儿香让穆凌又些许的陶醉,掉过琴头放到自己跟前,修长有力的双手在那把琴上随性而奏,一曲高山流水带着刚劲有力的气魄回荡在这间雅室,如飞流千尺而下的瀑布势不可挡,彰显着他内心的鸿鹄之志。
莺语端着沏好的茶回来,远远的就听着那铿锵有力的琴音,她理解着另一种意思……覆水难收。淡淡一笑,直到最后那一个音落下,才轻移莲步推门而入。
“怎么不进来?”奏琴的他并没有影响对门外的警觉。
“怕扰了您的雅兴,难得能听到公子的琴,莺语真是三生有幸。”将茶放下,返身去关上门,水漾的双眸似有意无意的从他的脸上扫过。将琴向里挪了挪,为他倒上一杯茶,轻轻的放在他面前,回到对面坐下。
“最近有谁来了?”穆凌摇晃着杯中冒着热气的茶,语气自然平淡。
莺语也为自己斟了一杯茶,安静的放在自己面前,声音轻柔的回答:“国舅昨日约了丞相前来,不过你也知道,丞相大人向来不喜这烟花之地,打了声招呼就走了,算是给了皇后娘娘的面子。”
“呵呵……”
对面的人轻轻一笑,让莺语自觉地看了他一眼,猜不透他的心思,这是满意还是不满意?
试探着继续往下说:“不过,国舅倒是留下来了,没有点莲月姑娘,点的是新来的罗桑,我不熟,暂时还不能套出什么。”如果再说些没用的,他会怎么样?莺语盯着他在桌子上开始有节凑敲打的手指,似乎有些不满意她的话。
“继续。”
“有位客人赏了我一个玉镯,玉质通透,无杂质,怕是价值不菲,相信见过的人没有不喜欢的,我也动心不已……”
“笃笃……”穆凌重重的在桌子上敲打两下,饮了一口温度刚刚好的茶,身子向椅背靠去。
莺语看着他已经不耐烦的动作嫣然一笑,“那镯子……”她故意买了个关子,看着穆凌瞬间抬起的眼脸,声音很小的道:“听闻去年来使进贡的礼品里就曾有一枚此等镯子,引得大臣们赞叹不已,后来皇上宠幸林妃,一高兴就赏了她,还直接晋她为贵妃,引得皇后好一阵不满。”
莺语走去梳妆台,将那枚镯子取出递到桌子对面的穆凌跟前。
“红玉?”穆凌十分诧异的拿起那镯子,这稀世的红玉竟然被林妃给拿出来送人。
“谁?”
莺语对他简短的话已经心领神会,“两朝元老秦尚书的儿子,想必是背着父亲拿出来的,我也没想到他出手那么阔绰,一来就送了我一份大礼。”剩下的用不着她多说,朝政上的事她也不懂,只是尽力的从他的只言片语中寻找自己想要的答案。
“收着吧,别拿出来见人,免得招祸上身。”穆凌将镯子递还给她,礼物是重了点,不过人却掀不起什么风浪,不过是些过江小鲤,估计蹦跶不了几天皇上厌了也就没她什么风头了,毕竟五皇子前头还有那么多人占着位置,怎么也轮不到她未雨绸缪。
莺语又为他续了杯茶,看着他脸上由严谨的沉思逐渐舒展开的眉眼,有些不懂,他这是为那人高兴,还是不屑一顾?
“还有吗?”穆凌再次开口,从椅子上站起,走到窗户前将窗子打开,望着远处错落有致的屋顶,偶尔还有几只鸽子从高处飞过,不知是有人驯养的还是野生的。
莺语悄悄的来到他的身后,与他一同欣赏这眼前的风景,其实也没什么可值得欣赏的,天天看,一层不变的屋顶,灰突突的一片青瓦,就像她已经不再起波澜的心。
“不知公子可听说过贺忠?”
不经常看着眼前风景的穆凌却对这份安宁祥和有些心生眷恋,不过这种感觉也只是贵在难得,天天的他可没那么好的耐心。贺忠,名字有点耳熟,她不是笨的一直说无关紧要之事的人,否则也不会指望着她,脑子里慢慢略过,似乎有个人与她口中的人重合。
“太子的幕僚?”
“公子好记性,是太子府才来不久的,听说其人能言善辩,机智过人,不过,却有一个致命的缺陷,就是喝多的时候在女人面前嘴不严。”莺语盯着他突然深色肃穆的侧脸,纳闷这他是为太子担忧?
穆凌倒不是替太子担忧,他巴不得所有人都有把柄抓在自己手里,只不过那个贺忠既然能栖息在太子府,就不可能轻易的暴露自己的弱点,恐怕这件事是他们有意为之。
难道真的让自己猜对了?他实际是站在太子那边的?
穆凌突然转过身,与凝视着他的莺语四四目对,她头上那淡淡的花香沁人心脾,绝美的容貌有那么一瞬间蛊惑了自己的心,撇开眼,唯独她不是自己想碰的。
“他说了什么?”
“太子奉皇命调查私盐的案子,说是四王爷和六王爷也参与其中,这次恐怕是要牵连甚广。”刚才那一刻的靠近让她有那么一瞬仿若前世,他还是那个让她如痴如醉的翩翩公子,果然这样的男人容易让人沉沦,可惜她不是从前的她了,再美好的也不过是过眼云烟,她失去的,足以让她忘却浮华,总有一天她会弄清事实,为自己逝去的亲人报仇雪恨,总会有那么一天的……
似乎感受到了身后人情绪的变化,回过头,恰好看到了她眼里闪过的那一抹怨毒,“响起伤心事?”毕竟回忆是不能抹杀的,这样也好,保留着怨恨,才会保留这对自己的感恩。
莺语发现自己的失态,立马回神,轻轻一笑道:“抱歉,有些想爹娘了,也就是想想。”
“呵呵……”穆凌又是淡淡一笑,“无碍,我又没让你抛却前尘,不过,还是要帮我继续搜集信息,你可是我的指望呢,不要让我失望……”穆凌轻轻的挑起她的一缕长发在手中把玩,看着那张迷人的脸在自己心猿意马之前松了手。
“茶凉了,去给我换一杯,晚饭我在这吃。”穆凌走到一旁的软榻上倚在上面休息片刻。
莺语收了桌上凉了的茶壶端出门。
“看到没,清高的主,霸着穆公子不放,她倒是会捡好的挑。”先前那个蓝衣的姑娘又拉着一位女子开始八卦。
莺语神色平静的从她们面前经过,就像她们不存在一样。
“唉……竟然这么目中无人。”蓝衣女子指着从面前走过的莺语满心的不服气。
“行了,人家高傲自有人家的本事,谁让我们长得不如人家,本事又没人家高呢……”被她拉着的女子显然不愿意惹这个麻烦。
“你什么意思?说我难看是不是?难道你长得好看?”蓝衣女子瞬间将矛头对准了那个女子。
“我……”那女子真是不愿意跟她一样的,甩开她向楼下走去,最会惹事的就属她了,她可不想被连累,到时候妈妈又该教训人了。
下楼时正看见莺羽回来,看她一眼后匆匆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