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上三竿时,春玉堂内却只几个零零散散的洒水妇人和接客的姑娘。穆凌径直上了二楼,一个伙计引着进了包间儿,老鸨远远就看见了穆公子,赶忙寻了过来。
“哎呦呦,打今儿一早就听见窗外的喜鹊在叫,我就知道有贵客要来了,早知道来的是穆公子了,我就早早的备点儿茶点来侯着公子。”老鸨一脸的谄媚,因着一直陪笑,脸上刚扑的白粉儿簌簌的一直往下掉。
“这倒无妨,只是不知莺羽姑娘起了没有”
“请穆公子稍等片刻,可能还歇着,我这就去替您去看看”
“砰,砰,砰。”老鸨轻轻的叩响了莺羽的红木雕镂门。“莺羽姑娘,穆公子来了。”
莺羽轻轻撩起如血雾般红的薄床帘,只道:“妈妈,我梳洗好就来。”
“好,我这就去回了穆公子。”老鸨整了整衣领又提着裙摆一扭一扭的去了。
维桢扶了扶额,眉间满是疲惫,拾起大红的绣着红山茶花的外衣粗略的套上,踩着桃红散结履走到梳妆台,看着镜子中的自己,与前世一样的一弯柳叶吊梢眉,眉下的眼却不如前世那样清澈,不谙世事。一袭红色拖地烟笼红山茶裙,内衬红色冰丝牡丹裹胸,袖口也亦如裹胸上的花一般,牡丹花随着袖子的褶皱走向绽放出惊人的美丽。维桢叹了口气,但一想到穆凌在等自己,随即端正好姿态,从容不迫的踏出了房门。
见到穆凌时,他正在慢慢的品着春玉堂的招牌茶叶――君山银针
“维桢,你来了。”穆凌见了维桢,暗暗被她的无与伦比的美丽所倾,内心似乎有股无名火,想要呼之欲出,却又说不上来这是为什么
“嗯,我来了,让你久等了。”维桢自顾自的为自己倒了杯茶,品着君山银针。
“最近有什么重要的消息吗?”
“最近没有打探到任何消息。”
“……”
屋内一时无言,只剩下吮吸茶水的声音,过了正午,外面渐渐热闹起来,有时会有两三对相拥经过包间,听着打情骂俏的娇嗔声,维桢只觉刺耳,穆凌却忽然有一瞬认为自己也如那些来春玉堂寻欢作乐的人一样,可尽忠职守的责任督使自己不能放任自己只顾儿女私情,不能寻找能够寄托感情的那个灵魂,想到这里,不由得看向胡维桢,只见维桢的眼睛婉转如秋波,在自己身上流连着。
“我先走了,你搜集到了什么消息就立即向我汇报。”穆凌敛了敛神,也不看维桢半分,起了身,拍了拍维桢的肩,留下一百两压在茶杯下,出了门槛,刚踏出一步,就听到楼梯上吵吵嚷嚷的声音:“你就给本大爷把莺羽找来,其他人本大爷都不要。”
“哎呦,赵大爷您先好生歇着,现在我们莺羽姑娘正在接客,您先挑着其他姑娘,您挑的姑娘的银两我来付,等莺羽姑娘接完客,我马上给您送过来。”穆凌寻声看去,一帮子家丁模样的人拥簇着一个肥头大耳,浑身金闪闪的名为赵大爷的人。
“我不管,你赶紧把莺羽给我找过来,不然今天我就把你们的楼给砸喽!”
“赵大爷,这可使不得呀,我就靠着这春玉堂养家糊口呢!”老鸨一面说着,一面叫着小倌去请维桢,小倌急匆匆的,还没进包间儿就被穆凌给拦下了。
“别去叫她了,我倒要看看谁在撒野。”
“不必劳烦穆公子了,穆公子不方便出面不是吗?还是我去吧。”莺羽莞尔一笑,信步走了出去。
“赵大爷,你看,莺羽姑娘这不来了嘛。”老鸨指着远处走来的维桢,次玲顺着老鸨手指的方向看去,莺羽果然来了,穆公子也在。
“姐姐。”次玲握着莺羽的手,担忧的看着莺羽,莺羽反握住次玲,拍拍次玲的手背,暗示她别担心。
“这位客官,小女子这厢有礼了。”维桢微微向前侧身行礼,眉眼里满是妩媚。
这个肥头大耳的商人向老鸨和随从示意:“你们先退下,我要和莺羽姑娘好好聊聊。”一边说着一边扶起维桢,猪脚似的手一直紧紧抓着维桢的手不放,穆凌看了,心里很不是滋味,但就冲维桢的做法,他认为她能够自己解决这件事情,因为他相信她。
维桢随着那个商人进了厢房。
“穆公子,这可怎么办啊,快想办法救救莺羽姐姐啊,姐姐虽卖艺,可一看那男子就不是什么好人,也不知打着什么坏主意,指不定就对姐姐下手呢!”
“放心好了,她能应付的。”穆凌撂下这句话,就出了春玉堂,走到无人的小巷时,叫出了随身暗卫
“去盯住那个男人,若他打什么坏主意,一定要护莺羽姑娘周全,莺羽姑娘有什么事,提头来见”
只听一声“是”,暗卫只一瞬就不见了踪影
春玉堂内。
次玲在厢房外苦苦等候,直至申时厢房的门终于开了,却只见莺羽一人,次玲忙上去。“莺羽姐姐,你没事吧,他没对你怎样吧,一看他就不是个好惹的主儿,姐姐你也敢去!”
听到这些关心的话语,维桢心底暖暖的,原来自己还是有家人的。“放心,姐姐没事,你姐姐我没把他怎样就不错了,他还敢找我麻烦。”莺羽轻笑几声。
“莺羽姐姐,还好你没事,穆公子果然神机妙算。”
“穆公子都说了些什么?”
“穆公子说,他相信你能够应付这件事”
“他相信我……”维桢心底泛起浅浅涟漪。
“走吧,我的好妹妹。”维桢微微笑着与次玲嬉戏着回了房。
暗卫将这些所见所闻都汇报给了穆凌,穆凌松了口气,心里的那块石头终于落地了。还好,还好,只是他也不知,得知莺羽无事后,嘴角微微向上扬起
第二天正当午时,穆凌策着马飞奔到春玉堂,这时春玉堂里已是人来人往,喝酒划拳,自然,次玲等人也在其中陪着,次玲不经意往大门口看了一眼,见穆凌去找了老鸨说了些什么,老鸨憋着笑,往莺羽姐姐房间去了。
“莺羽姑娘啊,快些出来吧,穆凌公子又来了。”老鸨高兴的敲着莺羽的门。
“我知道了,妈妈,我就来。”
还没到包间儿,只听着里面的琴声悠扬轻快,维桢快步进了门,原来是另一个接客的姑娘在弹琴,穆凌听到维桢的脚步声,便使唤弹琴的人出去了。
莺羽待那丫头前脚刚出了门,只听磕噔一声就把门关上了。
步步逼向穆凌,及至穆凌跟前停住了。
维桢开始一件一件的把自己的衣服和首饰摘下来,先是头饰,再来是耳环,再后来是外衣,内衬衣,穆凌眼见此状况,立刻起了身,背向了维桢:“你这是何用意?”
“我有何用意,你还不清楚吗?”
“我为什么要清楚你的用意,你到底想做什么。”莺羽看着穆凌的眼里泛着浓浓的情意与感激,她说:“公子知遇之恩无以为报,唯有以小女这残破的身躯作为报答,还请公子不要嫌弃。”
知道莺羽要做什么之后,穆凌更加慌张了,他不想动她,他也不是为了得到她而帮她的,只是,只是……他也无法解释自己的行为究竟是为了什么。
只能上前去一件一件地将莺羽身上的衣裳慢慢的穿回去,莺羽紧闭双眸,久久不见穆凌动手,睁开眼睛,却看到了穆凌正在为她整理衣裳。
“这是为何?”莺羽一双水眸里泛着疑惑的光,在她看来一个男人帮助一个女人,那就是想要得到这个女人,却没想到这次不一样吗?莺羽什么都没有了,对于穆凌的恩情她注定无以为报,只能用自己的身体,尽量让穆凌高兴,可是穆凌经常来找她,却从不曾碰过她的身体,这是为什么?
很快,穆凌注视着她的眼神,说了一句:“姑娘理应自重。
莺羽头脑中如同一阵响雷炸起,理应自重?他是嫌弃她不够自重是吗?可是她是一介风尘女子啊,她现在不是高高在上的权贵小姐了,她不过是一介风尘女子,而他却叫她自重,她要如何自重?
就连他,也开始看不起她了吗,他也是嫌弃她是风尘女子,跟那些人一样,对她不过是玩弄吗,不,他不一样,至少,他还没有玩过她,他是连玩她都不屑了吗,就因为她是风尘女子吗。
突然,莺羽觉得自己好可笑啊,竟然对一个看不起她的人心怀憧憬,觉得那个人是真心对她好的,或许还会有一点点喜欢她,所以她今天高高兴兴的来了,却没有想到最后得到的是这样一个结果,连他也看不起她,她是被他所救,最后又被他送入了烟花之地,他,助她成为了头牌,她是春玉楼的花魁,只为了帮他办事,她怎么就没有想到呢,她也不过是一颗棋子,而他如此清贵的人物,又如何能看得上一个妓院的头牌花魁,一个天天抛头露面的花魁。
他的不喜应该是意料之中才对,却使莺羽很难过,觉得他是因为她的身份才不喜的,自卑的心一旦开始了,就无法消除了。
第二天,穆凌又过来看望莺羽了,带着许多的东西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