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着莺羽本来就没有心思逛街,只跟着次玲,听这个小姑娘一路上絮絮叨叨的说话,笑着的恼着的,或抱怨日子微小的不顺心,或欢喜哪一场巧合,莺羽只微微笑着看她,喜欢她总活出那么轻快的样子,这种乐观干净,时有抱怨,却始终不曾放弃美好的心态,嚷并且她不由的在心里祈祷她能一直这样下去。
忽的次玲朝她喊叫,她抬起头寻声看去,次玲就站在一家小商贩的架子前,笑嘻嘻的叫她过去,似是发现了什么好东西,她于是就笑一笑,应和着快步走上前去,次玲手里正拿着两只淡蓝色的香囊,香囊做工很是精巧,用白线绣了一轮月白,却正是春江花月,霰落汀畔,黄芦几竿,只绣在这两只左右侧,对接起来一看,恰是一幅图。莺羽不由佩服起这般巧妙精致的构思来,“江流宛转绕芳甸,月照花林皆似霰。”她低低呢喃出来,小贩却听到了,显得十分开心,“姑娘真是好才气,拙荆绣着香囊的时候却也是这样说的,此番可真是算姑娘与拙荆有缘,姑娘看在这缘分上,就买下吧。”他说着话,却丝毫没有惯常商家的巧言令色,反倒显得有些笨拙,有股傲气。莺羽觉得有些意思,心里暗暗猜测起来。
次玲听了这话很是开心,她本是看这两只香囊十分别致,想着两个人一人一只,是姐妹情谊,于是低低撺掇莺羽,莺羽看透了次玲的心思,笑一笑,正要开口,就看到小贩脸色僵了一僵,才注意到已经有三五过路人谈论。
“这就是春玉楼里头牌姑娘吧,早就听说这位姑娘深的毕小王爷喜欢,今天看见,才知这姑娘真是才貌双全。”
“是啊是啊,那张二还真当自己是个角色,不就是个落榜的秀才吗,娶了没落世家的小姐,还想把自己拿不值钱的东西卖给莺羽姑娘。”
……
人们低低说着话走开,莺羽已经了然,却还有点惊讶,她真不知自己竟在这小巷大街有了这样大的名气,真是很具讽刺啊,她回头来,“店家,敢问这两只多少钱?”店家惊了一惊,这才反应过来,忙推辞起来,“姑娘喜欢就拿去吧,全当是小生,不小人和拙荆的福气。”莺羽差点笑出声来,都这时候了,果然还是摆脱不了读书人的别扭气,她想着要是穆凌,大概不会这样,估计是一脸正气无形之中给路人怼回去。想到这里她就想笑,这一边小贩还是坚持要送,于是莺羽也就正了正言辞,“你家妻子做工甚好,我十分喜欢,自然是要买的,不然便是不敬,你说对也不对?”次玲只在一旁憋住笑意,看着小贩想来想去,本来也是自家夫人绣了出来卖,为了糊口,而且他想来想去,这位姑娘口里的道理好像也是这样,于是别扭十分,只答到,“一只十文钱。”
莺羽掏出一块碎银来,很是温和的递给小贩,“你妻子的手艺十分的好,我觉得不止值这个价钱,你拿着不用找了。”她对小贩笑一笑,没有一点嘲讽的意思,小贩还在纠结,她就拿了一只递给次玲,“我们是姐妹,这香囊这般精致,作信物极好不过。”次玲十分感动,不想她们的心意竟然是一样的,什么话也说不出来,只连连点头,莺羽有些哭笑不得,拍拍次玲的头,“真是个傻姑娘。”
两人离开了不远,周围的人几乎都看呆了,这位他们传闻里深的贵人恩宠的姑娘竟然不摆一点架子,打心眼里的畏惧开始消除了一点说不清道不明的轻蔑,变得愈发尊敬起来。于是各个商贩路人看着她总微微笑着示意,十分客气。
莺羽由着欢喜的次玲拉着她四处乱窜,进成衣店去给自己和她订衣服,莺羽其实瘦的可怜,次玲一面感叹,一边催促她以后要多吃点东西好好将养身子,莺羽很是感动,不论是前世还是今生,她总是有太多的心事,幼时还有父母关爱,长达之后便不曾有人这样关心自己,因此她也不拒绝,只笑着随她将自己置办来去。
次玲今天确实十分开心,一点都不顾忌什么了,莺羽平日里就对他这样好,并且作为头牌,一点都不骄傲,今天又赠给她香囊,可见是真心对自己的。她这样想着,冲冲撞撞,大街上之间两个漂亮女子,欢笑嬉闹,像是新的活力,路人看见的都不由莞尔。
街上热闹的很,彼岸自然少不了乞讨的人,两人跑着跑着,莺羽先停了下来,次玲正疑问,就看到有个衣衫褴褛的小孩子,跪在街口,也不同其他孩子一般哭爹喊娘,求爷爷告姥姥,只是跪着,甚至要把头埋到衣料里面,莺羽一步一步走过去,次玲紧跟之后,才发现这小孩子竟然是哭了的,却还死死地咬着牙,次玲心有恻隐,为这世间不公平的命运而悲哀,就算是自己,如果还有其他的路,谁还愿意在妓院,哪怕讨人欢喜,也中就是个苦命的人,宁愿有人可靠,一辈子安安稳稳。她想着不免情绪低落期来,没留意到莺羽已经走到小孩子面前,蹲下身子来,轻抚他的背,孩子惊了一惊,抬起头来,一双肿了的眼睛,充满惊吓。莺羽笑一笑,“别怕,饿不饿?姐姐带你去吃饭。”男孩有些诧异,还没反应过来,已经被莺羽拉着走到一家包子店门口。
男孩吃的狼吞虎咽,次玲才问,“姐姐,你为什么不给他钱?”
莺羽笑一笑,“他这样小,给了钱,反倒会被周围的流氓混混抢走。”男孩吃的正欢,听了这话蓦然抬起头来,眸子里满是感激,次玲有些佩服又有些不信身在苦难之中的人们竟也彼此为难,男孩许是察觉到次玲的疑问,咽下一口包子,“是的,他们总会打我,要我把乞讨的钱都给他们,我已经两天没吃东西了。”他又开始呜咽起来。
临走了,莺羽才拽着他给塞了钱,又将他送到乞丐之中,当着众乞丐的面,给他一些银钱,全当是送众乞丐的。次玲愈发佩服起莺羽来。天色已经不早,两人一道往回走,方才走到一家酒店门口,就见一架马车停下来,马车十分华丽,两人不想多招惹是非,就站在一边等它先走,看到有人走下来,这人正是毕雍,次玲看见毕雍,忙上前去打招呼,毕雍只轻轻颔首,带着些许探究与笑意看过来,这目光略过次玲,直直射向莺羽的方向,莺羽惊了一惊,方才拿出平常的气度来,略略福了福身子,“王爷好。”
“这位想必就是春玉楼的头牌姑娘,莺羽姑娘了?”他的语气倨傲,微闭着眼睛,也不看向她。
“正是小女子。”莺羽虽然有点害怕他的神气,但多年的磨练趋势,总归回答的不卑不亢,毕雍眼里露出一丝玩味来,“总听越筠夸你,今日一见,果然不同寻常女子。很是有些气度。”
“王爷谬赞了。”莺羽还是笑一笑,客客气气应付过去。毕雍也不理会,只转过身子,“次玲你也不跟我引见引见,多不好。”次玲连忙表示歉意,却还是不惊不乱的样子,莺羽站在一边,想看着这两人你来我往几句话,竟也算是很愉快,想来毕雍对次玲应是很好的。以后自己的路,有了次玲,大概会好走些吧,毕家的嫌疑已定,灭自己一族,一定和这位王爷有莫大的关系,她这样想着,也不多说话,就挂着温温和和的笑意看向远处,良久,听到次玲叫她,这才回过神来,原来毕雍已经走远了,她下意识的去看那人的身影,“次玲,这位毕王爷对你挺好啊。”次玲惊了一惊,自己是毕雍的人,这样瞒着对自己好的人,她心里总有些过意不去,也就敷衍着答应,“是啊,还好吧,毕王爷是个很难看透的人啊。姐姐你要小心她啊。”她后半句说的极低,本是想借此提醒一下莺羽,却不想莺羽正看这的毕雍忽的转过身来,朝着莺羽看了一眼,笑了一下笑,那笑里竟有七分杀气,三分戏谑,莺羽吓了一跳,并不曾注意到次玲的失态以及提醒。只问,“你说什么?”次玲看她一眼,不敢多说,只胡乱答了几句,应付着转移了话题。
两人继续往回走,莺羽却愈发感觉,毕雍并不想自己看到的那么简单,而且他刚刚看想自己的眼神里,那么多的杀气又是从何而来,难道他已经知道了自己是穆凌的棋子,还是更严重的,知道自己是胡家人呢?她忽然生出很浓重的好奇来,这个人绝不简单,她虽然害怕,但直接告诉她,接近这个人,可以让她更多的了解自己家里的事情,反正已经站到了这一步,接下来的路,越是危险便越是接近真相啊。
许是毕雍的眼神太可怕,莺羽回去之后没有忘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