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凌住在巷道小屋中,一日复一日的打探信息,为了不暴露自己,穆凌从没有去联系过毕越筠。为了毕越筠的安全,穆凌谨慎再三,还是决定不去联系毕越筠,殊不知,外面的毕越筠已经找疯了他。
“还没找到!?他一个大活人,你们怎么能把他弄丢的!”
毕越筠站在会客大厅中,怒气冲冲,脚下碎裂的一堆杯子显示着主人现在到底有生气。穆凌至今还未找到,自己这里的计划也不好进行,皇宫如今也不能随意进去,事情越来越复杂。单膝跪地上的众人不说话,任由毕越筠发完火,看着一群人一声不吭的模样,毕越筠火气更大,拿起一支摆在桌上的玉件摆饰摔在地上,听到玉饰碎裂在地上的清脆声,毕越筠心情好了些。
毕越筠退后几步坐在椅子上,一手放在眉心揉捏,神情疲惫,多事之秋啊。
皇宫中,紫纱胡维桢的宫殿里,紫纱胡维桢恭敬跪在主座下面,平日惑人心弦的笑容早已经收了个一干二净,垂下来的青丝遮住脸庞,从上看不清脸上神色。殿内除了她与主座上面的人,整个殿空无一人,所有人都退在殿外三尺等待着自己的主子的召唤。
寂静的空气中,坐在主座的毕雍端着手中的茶杯,拿着茶盖轻轻刮过杯子沿边,垂下眼睑,看着手中青花瓷杯,杯身的花纹优雅简约,就像原来持有这杯子的主人,紫纱胡维桢一样。杯中清澈的茶水透彻,上好的碧螺春茶叶漂浮在里面,轻轻一吹,聚集的茶叶就散开了,毕雍抬起端茶的手,吹了吹,低头抿口杯中茶水,入口滋味回味无穷。
毕雍将茶杯放在桌上,不紧不慢看向跪下的紫纱胡维桢,瓷器轻嗑桌面,发出一声脆响,响在了空旷的殿中,也响在紫纱胡维桢紧绷的心间,紫纱胡维桢身体一颤,跪的更直了。
“玩的乐不思蜀了?”毕雍发问。
“没,奴永远效忠主子,是主子手上的刀刃,永远不会有变,除非奴身死,主子有何吩咐。”心中再如何颤抖,口中语气都是平静没有丝丝异样,紫纱胡维桢眼神平静。
“好了,我知道了,整天净说些没用的。计划即将实施,现在是重要关节,给我去做一样事情”
“主子您说”心中已经有不好的预测,闭了闭眼,紫纱胡维桢安静听毕雍吩咐。
“杀了皇帝”毕雍冷酷的说道。
“是……”
毕雍站起身,走到紫纱胡维桢面前蹲下,抬手捏起紫纱胡维桢的下颚抬起,一张清丽绝伦的小脸从发丝中露出,大拇指摩挲着这张脸的边沿,凝望着紫纱胡维桢的双眼,紫纱胡维桢一动不动,任由他望着,她清楚的知道毕雍看的不是她。
“真像她,不,你就是她,不对。你不是她,她没你这样的眼睛,你就像一个仿品。”紫纱胡维桢不语。
毕雍甩开手,任紫纱胡维桢倒在地上一动不动,跨过她的身体走出殿内。
待毕雍彻底走后,侍奉的婢女进来,看到倒在地上的主子不敢上前搀扶,紫纱胡维桢慢慢撑起身,坐到毕雍的主位,眼神望着殿外,仿佛这样一直望着,就能看到某个人。想勾起一个温润的笑容,费了好大的力气,终于成功了,只是眼中一点笑意都没有,就像僵硬的木偶一样。紫纱胡维桢轻抚额间发丝,声音温柔。
“红雪,替本宫梳妆,要陛下最喜欢的那个发型,青鸾,去告诉陛下,今夜本宫要为他跳一支舞,那是本宫特意为陛下学的一支舞。”
点到的两人接下命令,一人转身走出了宫殿,一人上前低下身子扶起紫纱胡维桢,带领她往梳妆台走去,剩下的宫人转身该去布置的场地的布置场地,准备吃食的去准备吃食,去内务府拿衣服的拿衣服。
同时,胡人大帐中,一个长相一看就是汉人的人单膝下跪,向着胡人首领。
“大王,一切都已经完毕,就等我胡人大军直指京都!”
首领大笑,粗狂的脸上全是笑意。帐中众人皆是放声大笑,终于等到了这一天。首领大手一挥。
“众勇士听令,做好准备,今夜攻城,给那群汉人们来个措手不及!”
“是!”众人齐声回答。
入夜,今夜的弦月格外的好看,一轮弯弯的弦月,几缕纱雾般的云漂浮在它周围,众星摧残的闪耀在周围。清透的月光照耀在庭院中,为本来就已经花团锦簇的庭院增加一层美丽的轻纱。
紫纱胡维桢穿着一身白底金纹的舞衣,站在庭院湖心搭建的舞台上,风吹过,吹起她的发丝,送来阵阵花香,琴弦勾起,悠扬琴声飘泄而出,紫纱胡维桢看了眼庭院,抬袖,迈步,转圈。这个庭院是自己当时随口说想要一个和御花园一样的地方,他就差人没日没夜造出来的。
皇帝来到庭院,坐在位子上,眼中只有紫纱胡维桢一人的身影,执起酒杯喝酒,眼神从未离开她舞动的身体,悠扬的琴声带着点点哀怨,她的舞姿轻盈,回首间眸中水光潋滟,低头垂首一片美好,让他只想把世间一切送到她眼前搏她一笑。
一曲舞毕,紫纱胡维桢穿着身上的舞衣婀娜的走到皇帝身旁挨着他坐下,潋滟水瞳弯起,柔蔻拿起一杯酒放到皇帝嘴边,皇帝就着她的手喝下,伸手将人搂入怀中,拿起怀中帕子给人擦擦额头上的汗。
“陛下,可否让他们所有人都退下。”紫纱胡维桢咬重了所有人这三个字的发音。
皇帝点点头,挥手让他们全部退下,屈指在紫纱胡维桢的鼻尖剐蹭,宠溺而亲昵。紫纱胡维桢轻笑,拿过皇帝手中给自己擦汗的帕子想轻拍在皇帝脸上,眼神一瞥,瞥到帕子角落绣着的一朵红梅,眼神怔然,那是自己绣的,那时候自己手工不好,绣了这条帕子送给皇帝,没想到现在还能看到它,他一直带在身上吗?
皇帝感受怀中人一动不动,不由捏了把在他看来就是发呆也可爱的小脸。紫纱胡维桢回过神,轻轻打开皇帝的手,窝在皇帝中一动不动。
“底下不要这样闹臣妾啦”
“嗯?爱妃害羞了?”浑厚的笑声震动着胸腔,紫纱胡维桢闭眼感受这让她温暖的胸膛。
手指在皇帝胸前轻轻滑动,忽然停住,手上摸到一块硬硬的东西,正在不解,就见皇帝把东西拿了出来,原来是一块玉牌,皇帝取下玉牌放在紫纱胡维桢手上,把她双手合拢,将她整个人都拥入怀中,声音怀念。
“这可是爱妃给朕的定情信物呢,你亲手做的,无论如何也舍不得摘下来。”
紫纱胡维桢沉默,这是自己当时为了敷衍皇帝,随意做的一个玉牌,从来不知道他一直带在身上宝贝着。抬头望着空中勾月,窝在皇帝怀中,紫纱胡维桢从来没一刻像现在这样想,她多想皇帝不是皇帝啊,哪怕他比自己大那么多岁。
回顾记忆,自己付出的没有多少,他呢,给了自己一切的好,把自己放在掌心上如珠如宝的宠着,让自己深刻的明白了 宠爱 二字的真正含义。一滴眼泪落下,胡维桢端起一旁早就准备好的酒,转身温柔看着皇帝。
“陛下,臣妾敬酒一杯给您”
皇帝看着今日和以往有些不同的紫纱胡维桢,只当她是心情不好也没别的,同样就着她的手喝下这杯酒,抱着紫纱胡维桢轻笑。
“爱妃你猜,我有句话一直都没对你说,你猜是哪句话”
紫纱胡维桢轻轻摇头。
“我爱你啊,小傻子……”
紫纱胡维桢僵直身体,从来没想到这个年老的帝王会对她说出这句话,用的是我,不是朕。如果你知道你爱的人是个什么样子的人,你还会爱她吗?
“爱妃啊,你知道吗,我最开始只喜欢你的相貌,后来我渐渐的喜欢上了你哦,你就像一个小傻子一样,不停地犯傻……”
絮絮叨叨的声音逐渐停止,紫纱胡维桢一言不发的躺在皇帝怀中,直到这个身体再也暖不起那个永远睡着的男人。紫纱胡维桢站起身,跪在闭上眼睛的皇帝身边,低头应在皇帝嘴边一个吻,站起身,一步一步走到庭院外面。
向着等待她的众人点点头,跟随他们从早已经准备好的小道中离开了皇宫,皇宫外的小树林中,紫纱胡维桢最后转头看了一眼那个男人沉眠的皇宫,眼中似悲似哭,最后都收敛的一干二净,跨上牵过来的马匹,一骑绝尘而去,永远离开这个京都。
陛下你知道吗,没有人会喜欢真正的那个我,就连我自己,也厌恶真正的我。
宫中,等在庭院外的太监疑惑,平时这时候陛下应该叫他进去了啊,怎么今天没有,抱着疑惑,太监走了进去,只看到皇帝一人待在座位上一动不动,躬身上前两步,指尖探上皇帝鼻息,没了!
太监收回手,吓得滚在地上,踉跄跑到外面,大声喊叫。
“陛下,薨了!”
宫中大乱,今夜,是个不平静的晚上。
毕越筠待在府邸中,拿起酒杯正准备饮酒,听到皇宫传来的信息,手中酒杯掉在地上碎裂开来。毕越筠顾不得伤心,奔跑向外面,不顾自身散乱的形象,推开准备马车的下人,牵过一匹马跨上去了,用力甩着手中鞭子,马儿前蹄扬起,鼻子中粗出一堆白汽,剧烈的疼痛让它发挥最快的速度向皇宫中奔过去。
“杀杀杀!攻下他们,女人是我们的!钱是我们的!宝物都是我们的”胡人大军抄起兵器杀入了城中,青年一批批倒在胡人刀下,就连幼嫩的孩童也被凶残的胡人砍下了头颅,他们纯真的眼睛中,最后印出来的是胡人残暴的脸庞。
明亮的火焰和鲜红的血液染上了这个夜晚。
毕越筠到皇帝寝宫面前,缓缓抬起脚步走了进去,后宫中的女人们在榻前拿着帕子在眼角擦擦,嘤嘤哭泣。看到毕越筠,众人给他让出一条道路,毕越筠走到床前,看着皇帝僵硬的青色面庞,内心无悲无喜,他知道皇帝迟早会有这个结局,就算躺在床上的那个人是小时候摸着他头的慈祥父亲,他内心也没任何感觉,这就是天性凉薄的皇室,天家感情,不过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