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朝堂上回来,穆凌跟在毕越筠身后走进了议事的厢房。
毕越筠把手里的朝珠甩到了床榻上,生气的说道:
“毕雍太过可恶了,简直是得寸进尺。”
穆凌走上前去,把朝珠拿了回来,放到桌子上,转头向毕越筠行礼,沉声说道:“二皇子切莫动怒,气伤了身子,还是自己的麻烦。这几日朝堂之上,毕雍左右逢源,如鱼得水,已经是掌握了朝中的大权,群臣一向是见风使舵的,他们恭请毕雍登基,也是早在预料之中。”
摘了帽子,毕越筠叹了口气,有些不甘的回答着:“这些我当然知道,只是一时气不过罢了。”
穆凌叫住了一个门外路过的丫鬟,让她给屋里上着些清火去燥的茶水。
毕越筠手掌紧紧握着,眼中露出了一丝杀意,他没有抬头去看穆凌,只是语气冷冷的说着:“事到如今,怕是没有别的办法了。”
穆凌望着毕越筠充满杀意的背影,心念微微一动,站在原地,开口问道:
“二皇子,你决定了。”
“此事实在是万分紧急,父皇这次离奇驾崩,太过蹊跷,宫里的紫砂虽然也很有可疑,但是毕雍一向是老谋神算,没有留下什么痕迹,我们在这么短的期间内,也无法查出什么有用的消息。没有办法弄清楚父皇的死因,而毕雍他肯定是做好了准备,登基的事恐怕我们无法阻拦。”
毕越筠一边说着,手中的拳头握着发出咯吱的响声,他接着往下说道:
“而今之计,只能破釜沉舟,杀掉毕雍,那么一切都可以重新开始。”
穆凌没有言语,在大堂之中走来走去。手指托着下巴,不时地作出捻胡须的动作,一副脸色沉重的样子。
毕越筠看着头晕,摇了摇头,叫住了穆凌:“我说穆大公子,你别老是转来转去的,到底有什么想法,说出来也好给我参谋参谋。”
门外一名侍女端着茶碗,轻轻的扣了两下房门。
穆凌停下来回晃荡的脚步,走到门外,接过了侍女手中的盘子。转过身来,放到桌子上,回头对那侍女吩咐着:“你先下去吧,没什么事不要让任何人走进这间屋子,二皇子有话,你辛苦了,改日自当赏你。”
侍女谢过穆凌,低着头退开了。
关上了房门,穆凌忽然来到了桌子旁边,坐了下来。毕越筠正在拎着茶壶倒着茶,看穆凌坐下,也给他倒了一杯。
茶气氤氲,冒着淡淡的清香。毕越筠端到嘴边,慢慢沾了一下嘴唇,抬眼看向穆凌,也是如茶香般淡淡的问道:“怎么样,你觉得这件事能做吗?”
穆凌拿起茶碗,也不细细的品尝,咕噜咕噜的仰脖一饮而尽,然后把茶碗拍在桌子上,厉声说着:“二皇子,如果你信我,那这件事就让我来谋划吧。”
“当然,有什么想法,说出来听听。”
“眼下朝中的局势已是偏向毕雍那边,如果我们强行逼宫的话,会起到适得其反的作用。一方面怕毕雍他早有防范,到时候抓了我们的把柄,反而是会倒打一耙,让我们无法翻身。另外一方面,朝堂之外,胡人的兵马还在两州之地来往活动,随时有再次侵犯我朝的架势,如果此时我们陷入了内乱,只会给胡人以可趁之机,到时候就得不偿失了。”
穆凌一番话娓娓道来,听得毕越筠点头称是,眼神扫了一下穆凌,示意他继续往下说。穆凌收了一口气,张嘴说道:
“眼下既然不能在皇宫里大动刀兵,那么我打算请外面的江湖人士,在毕雍出宫的时候,行刺杀他,只要毕雍一死,到时候请出皇后再垂帘听政,先把朝堂稳住,其他的小事留待日后再说。”
穆凌说完,端着茶碗,慢慢的吹着热气,一边盯着毕越筠,等他的反应。
似乎是在内心权衡利弊,毕越筠思索了一会,缓缓的开口说道:“这样恐怕是目前最好的办法了。既然事情紧急,那么还请穆大公子,速速前去招揽江湖中人,行此大事。”
穆凌喝了一口茶,奋声回答:“这是我义不容辞的事,请容我先行告退,下去做些准备。二皇子这里,还是请明日抽时间入宫一趟,打听下毕雍近日会在何时出宫,去往何地。”
毕越筠答应着,送穆凌离开,突然想到了一些什么,拉住了穆凌,开口说道:“还有一件事,这次的行刺之事,你最好不要亲自出面,去联络那些杀手,如果失败东窗事发,对穆家来说,就是灭顶之灾。”
穆凌看着毕越筠着急的样子,沉下心来,决然的回答着:“二皇子殿下,请放心。如果一旦行刺失败,毕雍查到我的头上,我绝对不会出卖二皇子的。”
毕越筠觉得穆凌的语气有些异常,忽然想到他是会错了意,连忙上前说道:“你理解错了我的意思,我毕越筠岂能是那种贪生怕死之辈。只是,怕你出事,将来没有脸去见莺语。”
原来毕越筠是想到了此层,穆凌听了脸色微红,但还是从心里感念二皇子的恩德,道了许多谢意,便离开了。
回到自己家中,穆凌四处托人,寻找着江湖上的能人异士,和亡命之徒。
穆凌本是穆家的大公子,常年在外经商,山水田园之间,和不少江湖人士都打过交道,也曾仗义疏财,接济过一些犯了官府法令的流浪杀手。在底层的三教九流当中,结识了许多各样人才,算得上是人脉通广。
找了几个自己信的过人,在城外秘密联络了一批人员。为了事情的万无一失,穆凌化了妆容,带了帽子口罩,在夜深人静的时候,偷偷潜出城去,见到了招揽的这一群杀手。
摆下了宴席,穆凌在屏风的后面,举着酒杯对来的江湖人士,开口言道:
“各位都是江湖上,有头有脸的人物,在下是久仰大名的。知道各位都是心直口快的前辈,我在这里也不多虚礼,今日请大家前来,是让大家来做一趟顶大的买卖,不知各位有没有兴趣。”
“这位东家,既然让我们来了,不妨有话直说,咱们兄弟,都是把脑袋别在裤腰带上过日子的,平日里刀口舔血惯了,哪有什么买卖是做不得的,只要有钱,绑了他皇帝老子的,又有何难。”
一个膀大腰圆,满脸麻子的壮汉站起来说道,四周的汉子,也是纷纷嚷嚷着表示赞同。
穆凌不愿让他们知晓自己的身份,也不想直接说出此行的目的,以免带来不必要的麻烦。仔细考虑了一下,开口对着大堂内说着:
“各位兄弟豪爽,果然是快人快语。那么在下也不敢瞒着,这次的目标是皇家的一个王爷,这位王爷家中银钱万贯,平日里又为非作歹,鱼肉百姓,这次取了他的狗命,各位兄弟不但能得到一大笔钱财,还能在江湖上留下个响当当的名声。不知道各位,可愿接下这笔生意。”
“没问题,老子早就看那些当官的不爽了。一天到晚欺压百姓,鱼肉乡里,比我们这些强盗,还要可恶,大家说是不是。”
大堂内站起来了一个络腮胡子的中年人,看上去体形瘦弱,面色白皙,多半是曾经落第的读书人,受了官府的欺压,才干上了这一行勾当。其他的人也是连声叫好,摩拳擦掌的,一副跃跃欲试的样子。
穆凌让随行的管家,给大家发了一些碎银子,当做酒水钱,然后告诉他们,让他们在这里等上一两天,等自己传来消息,才按计划行事。
皇宫里日夜灯火通明,毕越筠借口给母后请安,安慰母后的悲痛之情,来到了后宫之内。父皇离世不久,宫内仍有带孝的规矩,许多妃子也是整日哭哭啼啼的,作为正宫的皇后,每日里杂事不断,也是憔悴了许多。
毕越筠一边把给皇后带的养身补血的礼物,拿出献了上去,一边陪着皇后说着闲话,感谢她协理六宫的辛劳,也多谢她前些日子垂帘听政,对自己的依仗。闲话聊了许久,不多时已是半夜,毕越筠不便久留,当下请了安,回到了府中。
从皇后的闲话之中,毕越筠得到了自己想要的东西,毕雍为了表示自己对先皇的敬重,后天要去天地陵拜祭天地,祈求上天护佑我朝。
毕越筠连夜找来了穆凌,把情况说明,商量着对策。
“二皇子殿下,我已经让人准备好了,所有的刺客都集中在城外,等到明天一早,我就让人把消息送过去,到了后日,一定让毕雍有去无回。”
“穆大公子,这一次事情如果成了,你就是新朝的第一功臣。只要我们杀死毕雍,一定会给新朝带来新的气象。”
穆凌知道毕越筠是心在社稷之人,对于朝堂党争他可以不管不问,但是关于天下百姓之时,他们都是愿意为心中热血,尽着心意的。
时间很快过去了,到了毕雍前去祭天的那一天,毕越筠推辞生病身体欠佳,走在队伍的最后面,暗中观察着一切。
拜祭天地的仪式开始到结束,天地陵四周都是静悄悄的。
毕越筠心急的等了半天,也没有发现任何动静。
祭拜仪式完成,毕越筠心情复杂的回到了府中,看到了穆凌早已经等在了门口,连忙拉着他,走到了院内,开口闻着:“怎么回事,刺杀的人呢。”
穆凌摇了摇头,痛心疾首的回答道:“早上传来羽林卫的消息,说是有人告密,那些刺客全都被毕雍派兵拿下了。”
“是什么人告密,会不会牵扯到我们头上。”毕越筠有些担心。
“是那群杀手内部的一个人,为了贪图赏钱,把其他人出卖了。这次出面联络的,并不是我直接派人去的,倒是不会查到我们头上,只是毕雍他肯定有所怀疑。以后,我们不能这样轻举妄动了。”
毕越筠皱着眉头,喃喃自语道:“只有如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