毕雍咬紧了牙,指腹摩挲着雕花的剑柄,愈发冷厉的脸色却召着风雨欲来、黑云压城,阴郁的眉眼隐于暗室阴翳,勾勒他暴戾恣睢的面庞,好似雷雨鸣风。浓厚的戾气溢满了他的肌理,下陷的唇纹里都深深浅浅地遍布着怒气,他是狂风暴雨,眼中无处不在的冷意宣告着他的耐心告一段落,到此结束。毕雍的目里灌着冷冽的杀意,指尖一挑却听得剑出鞘——但见他眼里恨意凛冽,紧抿的唇瓣青紫,刀剑清光刺眼,还洒满了寒气。
毕越筠, 你真是好样的!你可真是厉害!
毕雍一颗心在烧灼的烈火里滚了七七四十九遭,灼得火燎,烧得滚烫,几乎要淌出血来。毕越筠 ,毕越筠,你凭什么给本宫摆出这么一副淡定的样子啊?你凭什么?本宫要你死,你就要不得好死,本宫要你生,你就要痛苦地活着——毕雍唇齿被怒火烧得火燎似的,理智几乎被吞噬殆尽。他死死地瞪着毕越筠俯首吟诗的模样,牙龈被他自己咬得发疼发酸。
呵,呵,毕越筠,你有什么资格在这里耀、武、扬、威、?我要你跪下求饶,要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你有什么资格在我面前强装镇定,满不在乎?毕雍心里咆哮着,嘶吼着。
“毕越筠,你在逼我杀你。”毕雍唇角噙着冷笑,愈发锋利的眉目磅礴着寒意。他没有在说笑,他真的想杀毕越筠。
毕越筠不为所动,风雨安如山。兀自俯首,只自顾自地念着自个儿的诗,一副根本不在乎毕雍有多愤怒的模样彻底激怒了毕雍。
毕雍的剑撕裂了空气,携着风声堪堪停留在毕越筠的项边一寸之地,就差一点便要划破毕越筠的皮肉。毕越筠不动如山,俯首淡然。
毕越筠看上去虽然淡定,实际上额角却隐隐冒汗,但为了穆凌,为了保护好穆凌,再如何——他都必须要撑住,他绝对绝对不能把穆凌的下落告知毕雍!不管是出于这么久的相处所培养的情谊,还是为了他们共同的志向跟目标,毕越筠觉得他都有这个义务保护好穆凌。
穆凌不怕,穆凌心大,但毕越筠不是。毕越筠清楚地知道如果穆凌被毕雍发现是多么危险的事!更何况这么多年以来,毕越筠早早地就知道毕雍是怎样的人。一个阴险毒辣,不择手段,城府极深,眼里容不下一颗沙子的人!他可以为王位谋害先皇,还有什么是他做不出来的呢?毕越筠光是想想就觉得脊背发凉,浑身颤抖。这让他更加坚定了一个想法,那就是,穆凌绝对不能被发现,他绝对不能把穆凌交出去。毕越筠咬紧牙关,抬起眼来回望毕雍,满眼不服输的韧劲,还噙了几分讽意。
那是分明明晃晃的挑衅,毕越筠在用眼神对毕雍说。“来啊,杀我啊。”
毕雍脑内一阵血气上涌,怒意布满他的心脏,他咬牙切齿,像一只狰狞凶狠的巨兽,握着剑的手青筋暴起。他恶狠狠地吐出字句,每一个字都带着要把毕越筠撕碎的无尽怒火。
“毕越筠,你以为我不敢杀你吗?”
毕越筠却笑了笑,眼里一派漠然,清清冷冷的,一掀唇角,微微启唇道一句:“皇兄说笑,臣弟从未如此以为过。”
毕雍看他这么笑,心里却怒气更甚,只见他眼角赤红地把手中利剑高高举起——毕越筠抬起眼,一声不吭地看着他,好像已经不惧怕什么了一样。就是在手起刀落的那一刹那,毕雍脑中却忽地闪过一道清光。
这道光好似个霹雳,把毕雍猛地震醒了。毕雍这才想起来毕越筠身上还有许许多多他到目前为止还毫无头绪、没有得到答案的谜团!这些秘密让他抓心挠肝,而且对他来说极有诱惑力,甚至很有可能会威胁到他,他此刻才忽然反应过来。于是剑尖在空中一个急转,却又由于惯性,又被毕雍强行扭转方向,刹那间那把剑不受控制地脱手飞出,回旋着撞上了墙壁。
清脆的声音格外引人注意,那把剑哐当一下掉在了地上,闪着冷冷的寒光。毕越筠松了一口气,紧绷的眉目慢慢和缓下来。对于毕越筠来说,只要活着,其他的事情都来日方长,都还有以后可言。但是如果这条命没有了,那他就真的什么也没有了,所以他此刻真的是无比庆幸,虽然他不是很清楚毕雍为什么没有对他赶尽杀绝,但是那又怎么样呢?这些并不在他的考虑范围之内。
而毕雍呢,他心里正后怕着。 险一些他就被怒气冲昏了头脑,手起刀落地把毕越筠解决了。毕雍后知后觉地出了一身汗,他的拳头攥紧又放松,冷汗布满了他的手心。
毕越筠,能惹得本宫如此大发雷霆的人,你还是第一个。毕雍恨恨地想着,掌心被攥出了弯弯的、好似月牙般的指痕,泛着苍厉的白色,透露着他内心剧烈的波澜起伏。毕雍怒极反笑,可阴郁却布满了他的面孔。他的眼藏着要把毕越筠千刀万剐的恨意,像刀剑似的直直戳进毕越筠的心窝子里。毕越筠却并不在乎,因为他已经隐隐明白,不论如何,到目前为止因为种种原因,毕雍根本不能对他下手,也就是说他是安全的。这让毕越筠松了口气。
只要活着,就还有机会。他想。可是毕雍是这么容易放过人的性格吗?毕雍蹙起眉头,飞入鬓角的利眉微微上挑,流露出浑然天成的煞气,那是不加任何修饰的、炽烈得要从眉宇间喷涌而出的戾气杀意,看得人胆战心惊,浑身发抖。
毕越筠咬紧牙关,对自己说道,没关系,没关系,没关系的毕越筠,你连死都不怕,更何况他根本不能让你死呢?毕越筠反反复复地这样告诉自己,内心才缓缓平静下来。
好,又是一个志在天下的好少年郎!好一个连死都不怕!
毕雍确实没能拿毕越筠怎么样,他的胸腔剧烈起伏,一边气短,一边又咬牙切齿,愤恨至极。他发誓,他发誓,他发誓!一定有一天,要叫这个不知死活的毕越筠不得好死,毕越筠就应该被千刀万剐,毕越筠就该不得好死!他要毕越筠跪着求他!毕越筠此刻肌肤完好,可却早在心里被毕雍凌迟了千百万遍。毕雍好不容易才抑制住杀人的冲动,冷冷地提起唇掀起一抹冷笑,居高临下地看着毕越筠,眉眼间睥睨的意味愈发浓烈。
他会这么轻易放过毕越筠吗?他有可能这么轻易地放过毕越筠吗?笑话,毕雍是什么人?毕雍是什么性子?纵然杀不死毕越筠,他也要毕越筠吃尽苦头,在痛苦的深渊里挣扎,到时候还怕毕越筠不把穆凌的下落说来出来吗?毕雍想到穆凌,狠狠地咬住的牙,心中那股翻涌的恨意更强烈了。不管是穆凌还是毕越筠,凡是阻碍到他的,统统都要死!一个都不能留!
他们算什么东西?他生来就应该高高在上,牺牲一两个人又有什么大不了的?有什么大不了!这群不知死活的东西一个两个都想来挡他的路,想要把他拉下马。呵,没门!不可能!他早晚有一天要凌驾于所有人之上,没有人能阻挡他,但是想要阻挡他的,都要死,都要死!
毕雍阴桀桀地笑,透出森冷的寒意。毕越筠沉默地站着,心里却对接下来的事情隐隐感到不安。毕雍自然不能把他命拿去了,但他还有另外的办法,他现在全面掌控着毕越筠的自由。也就是说,毕越筠的起居饮食都由他毕雍说了算。
很好,那么他有的是办法对付毕越筠。
这么一想,毕雍的心情稍微愉悦了一些,他寒寒地看了毕越筠一眼,便抬步走出去了,顺带砰地一声带上了门,把门摔得震天响。毕越筠的心跟着那扇门一起颤了颤,接着便听见了门从外面被锁上的声音。他跟着松了一口气,身子慢慢软下来。
太好了,总算是暂时安全了。接下来,他要认真思索一下对策,如果毕雍再追问,他该怎么回答他。
再说毕雍,漫步在府中小路上,锦靴踏地哒哒作响,俶尔,他停下脚步。只见他二手交叠,做了几个奇怪的手势,继而又拍拍手,便见一个黑影从暗处闪出来,无声无息。细看那黑影的脸,年迈又沧桑,竟然是一个老人的脸!让人不禁感叹一个老人竟有如此矫健的身姿。毕雍悠然自得,语调上扬,神色里却是深沉的、冷酷的,他微启唇瓣,一字一句地说道,“许伯,你说对于一个不听你话的人,该给他吃点什么来招待他呢?”
许伯的脸是阴沉的,甚至没有任何笑容。他的声音沙哑,像金属相互摩擦发出的声音:“殿下,依属下觉得,最好什么也别给,叫那人白白饿死。”
毕雍故作怜悯,眼里却愈发深邃起来,他摇摇头,一副慈悲模样,抿着的唇边却全都含着讽刺。“那怎么行呢,这可是我最亲爱的弟弟啊。”
许伯冷冷地笑了。“那么殿下您看,猪圈里给猪吃的烂白菜是不是很适合二皇子呢?”
毕越筠啊毕越筠,你连吃猪食都不配。毕雍心里这样想着,却笑了。
许伯冷冷地笑了。“那么殿下您看,猪圈里给猪吃的烂白菜是不是很适合二皇子呢?”
毕越筠啊毕越筠,你连吃猪食都不配。毕雍心里这样想着,却笑了。
“那是自然。皇弟定会——受宠若惊 吧”
毕越筠,你不是倔强得很吗?好啊,那我们就走着瞧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