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对毕越筠话里话外就差没直接摊开来说的挽留穆凌其实也是颇为动容的,不过想着那难得得以一家团聚,他还是决定将自己现在最真实的想法告知毕越筠。
“微臣对皇上的器重甚是感激,但”说到此处,穆凌顿了顿才继续说,“如今四海升平,百姓安居乐业。我朝拥明君,成一代盛世之时指日可待。臣胸无大志,故自愿让贤,告老还乡。愿陛下恩准。”说着朝毕越筠躬身施礼。
毕越筠此话话音未落便好似一滴水入了那滚烫的油锅一般,炸开了锅。
“皇上,臣觉得此事还当再议!”一大臣出列躬身道出了自己的想法。自这位大臣之后更有无数文臣武将站出来七嘴八舌的说着自己的看法。不过意见倒是出奇的统一:穆凌不能告老还乡,至少现在这一时半会不行!
“是啊,皇上。如今虽百姓富足,一无内忧,二无外患。但如今新皇登基,许多事情还有得忙活与整改之处。况且刚铲除完太子余党,若要在选拔、提拔起一批人也不是一时半会儿能解决的。如今正值用人之际,像穆大人这般的人才我觉得需要好好把握啊!”
“是啊,皇上!”
……
“好了,此事朕心里有数”毕越筠看他们颇有越说越起劲的念头不禁皱了皱眉,“穆爱卿,下朝之后随朕去御书房细谈。”
“有事起奏,无事退朝——”那太监看着毕越筠朝他使了个眼色于是很有眼力见的唱着词儿。
看下面重文臣武将这也没什么事儿了毕越筠也就起身挥一挥衣袖不带走一片云彩,潇洒的走了。
御书房内——
“微臣,参见皇上——”穆凌进了御书房就径直走到了毕越筠书桌前朝他躬身行礼道。
“你也是,又没外人在搞得如此生分做甚?”毕越筠看见来人,于是便笑着撂了笔,朝着旁边的小圆桌走去。一边挥手让人退下,一边情穆凌入座。
待门又重新关上——
毕越筠随性的给穆凌倒了杯茶,“说说吧怎么好不容易熬到头,沉冤得雪了,却忽然想着告老还乡了?”
穆凌端起茶杯的动作一顿,无奈的笑笑,“你莫不是也想留我?”
毕越筠闻言不禁乐了,“你这话说的好像我想留就留得住一样?”
穆凌听着毕越筠这说话的调调,本来那一副英勇就义的样子也破功了,顺着毕越筠的话就道:“你试试?也许就成功了呢?”
毕越筠闻言砸了咂嘴,“啧,算了算了。感觉自己也是个挺识趣的人昂。你这八成铁了心的要走,要是留得住就好喽,可惜了。”说到这,毕越筠真的也是不由的有些唏嘘啊。“欸,你说你要是没遇到胡维帧的话若干年之后会不会是一代名相啊。啧,到时候名垂青史啊!”
穆凌闻于此,不屑的“嘁”了一声,锤了一拳毕越筠的肩膀,道:“你当人人跟你一样那么没追求?啧,兄弟,这温香软玉在怀,儿女佳人在侧才是神仙日子。你这日子过得没意思。你可就可劲儿羡慕吧!”
毕越筠这就算没给穆凌捶的刚喝进嘴里一口水喷出来,也要给穆凌这番臭不要脸的话说的给呛着,“不是,咳,咳咳咳……”“啧,你这说你胖你还喘上了。”穆凌鄙夷的瞥了眼那咳得跟啥一样,表情很难以用言语形容的当今圣上一眼,最终还是伸出了爪子……呸,不是,是手。嗯,伸出了手帮毕越筠拍了拍。
“欸,说真的,到底为什么要放弃。”一阵胡扯之后话题终归是扯了回来。
两人都住,穆凌一直以来都想着当一代名相,造福百姓。可如今离这愿望只有一步之遥之时,他选择了放弃……虽然他心中大致已经知道了是为何,但是他还是想听到他自己亲口回答。
“因为——”穆凌提及此,目光飘向了窗外,好似在回忆着什么,嘴角也不禁扬起了一个十分温和的弧度,眼底的光亮好似要溢出了一般,“她”。
毕越筠看着这般的穆凌看的咋舌,“所以你是为了她放弃的?”
“什么叫放去啊真的是,像你这别说孩子媳妇,你个连心上人都没一个的还好意思念叨。”穆凌满脸嫌弃、鄙夷的斜睨着毕越筠,“像你这种人是理解不了我这种有夫人,有儿女的人的幸福的。”穆凌脸上那嘚瑟之意完全溢于言表了好吗!说完,他睨了眼那一脸跟吃了那啥一样的如今的一国之主。
如今穆凌那心情可谓之是非常好了!相比而言,我们如今的新皇那心情也可谓之非常非常的“好”了!
一阵胡闹之后,绕了一圈话题终究还是转了回来。
两人一阵沉默之后毕越筠扯了扯唇角,挤出了个可谓之非常僵硬的笑容,“你——考虑好了的?”
“嗯。”穆凌想着自己的妻女,他们多不容易才能全家团圆啊!如今的他只想选一处清净之地,享天伦之乐。“等你觅得良人之时便就懂得我此时此刻的心情啦!”说着,穆凌眼眶内溢出了点点激动的晶莹。
毕越筠闻此心中多少生出些落寞来。生得帝王家,你可求权,求财,最不可奢望的,便是儿女情长。毕越筠扯了扯唇角,也不多劝了。他也看出来了穆凌心意已决,自己多劝无益。
“既然穆兄心意已决,那我也不多劝些什么了。”说着,举了举茶杯,“不过你这一走,再回来也不知是何时候,又还会不会回来瞧瞧我这孤家寡人。所以啊,总得让我好好送送你吧?”毕越筠笑着一口气饮尽了杯中的茶水。
不待穆凌开口说出拒绝的话来,“来人啊!”
不大一会儿便有侍奉的人走了进来。小步快速的走至离毕越筠几步之外,躬了躬身,操着那独特的嗓音,满是谄媚之意道:“奴才在,不知皇上有何吩咐呐?”
“吩咐下去,让礼部择一吉日给穆大人办欢送宴,要大办!可不能搞得小家子气,不然别人到时候说我泱泱大国亏待功臣喽!”
“欸,奴才领旨,这就去将皇上口谕转达给礼部去。”那人做了个辑道,“皇上可还有何吩咐?”
毕越筠摆了摆手,“你赶紧去吧。”
十日之后,穆凌的欢送宴——
“来,朕在这儿敬穆卿家一杯。穆大人于我似兄似长。与我而言,穆兄是左膀右臂,也是良师益友啊!”毕越筠笑着对穆凌遥遥举杯,“我觉着这杯酒,穆兄怕是不能拒绝了的吧?”
穆凌也举起了酒杯,说起了那套场面上的客套话,“皇上对臣如此高的评价,臣——惶恐。能辅佐良君,灭奸佞小人臣这人世间也没白走一遭。”说着,也随着毕越筠饮尽了杯中的酒。
觥筹交错,推杯换盏,美酒、鱼肉,歌舞升平。这里的一切极尽奢华,好像也隐照了这一盛世明君所给予他的子民们的国富民安。
宴席结束之后,毕越筠和穆凌两人又扎进了书房。据宫人们说,两人一宿没睡。从儿时的糗事,到与毕雍斗的时候的那些惊险事儿;从穆凌与胡维帧相遇,聊到了穆念今后的如意郎君;从这江山的曾经,聊到了未来;从毕越筠从今以后高处不胜寒的孤苦寂寥,聊到了未来妻女相伴,安享晚年……
这一晚上他们聊了许多,唯独避开了即将到来的离别。
毕越筠心里清楚,若没有穆凌的出生入死,也不会有毕家如今的天下。所以他也不愿意去强迫穆凌再去做不想做的事了……
第二日午时,宫门口——
“你这一去怕是不会再回来了。”毕越筠瞧着身旁这即将远行的人。
“皇上说的哪里话。”穆凌笑了,想着即将要离开皇家这摸不着底儿的浑水心情也好了不少。
“瞧你那样朕就知道你心里指定在偷着乐。”毕越筠睇了眼旁边的人,便又收回了视线,瞧着远方。良久,不由得叹了口气,“身在帝王家,终究有着太多生离死别,太多的情非得已。朕倒是不得不承认,此刻倒是有些羡慕你了。”
穆凌闻言终还是笑出了声,“那臣在此也不说什么祝国泰民安的话了,便祝皇上早日觅得良人佳偶,能承欢膝下好了。”
毕越筠倒是跟着不由笑了。抬了抬手,一直候在一旁的太监当即捧着个小匣子走上前来。毕越筠抬手打开了匣子,指了指里头的银票、金子,眼神示意穆凌拿着。
“皇上,这——”
“既想远走他乡,若要到个新地方安身立命,这钱财自是必不可少。给你你便拿着就是,我两之间没那么多合不合乎常理、礼仪。”毕越筠说着把匣子又是往他怀里推了几分。
“好。”穆凌听着那翻话也不推辞了,想着两人一起经历的事情,眼眶也不禁有些泛红,“望皇上也要保重龙体。”
“有什么困难了,或者哪日想着回来了,就回来。皇宫的大门一直向你敞开着呢。”毕越筠拍了拍穆凌的肩膀道。
穆凌闻言笑着点点头,“时候也不早了,那微臣便走了,望皇上珍重!”
“珍重!”毕越筠也跟着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