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潮湿的暗牢里,不时有几只老鼠跑过来嗅嗅躺在柴草垛上的男人,接着又“吱吱”的叫着快速逃走。
挂在墙壁上燃烧着的蜡烛上的火焰不时扭动着鬼魅的身姿,那光明外的黑暗浓重的仿佛能压垮人的脊梁,使人喘不过气。
昏迷中的毕越筠闻到了自己身上血的腥味,他挣扎着从梦魇中醒来,刚刚睁开眼睛就被墙上的蜡烛刺痛双眼,他偏过头去,而这个小小的动作却惹来全身上下更密集的疼痛。
那如海潮般的疼痛大口大口的蚕食着他早已虚弱不堪的身体,他紧咬着下唇,任凭那疼痛是如何的肆虐也绝不发出一丁点声音,就像他即使是在严刑之下也绝不向毕雍妥协。
他试着动了动自己的双腿,那疼痛如针般从脚底钻向自己的脑海,自己的腿禁不住抽搐了一下,那道疼痛在脑海中更是清楚。
“呼呼。”
他喘着粗气,胸膛一起一伏的。
他知道毕雍现在对他已经失去了耐心,毕雍一次又一次的拷问他却没有得到任何有用的信息,恐怕他早已不耐烦了,所以每一次拷问鞭笞也总比上一次更狠,更毒,每抽下一道鞭子都仿佛是想要他的命。
不是仿佛,是一定,毕雍想要他死。
在上一次的拷问里,毕越筠说了一句“人生自古谁无死,留取丹心照汗青”,却没想到这句话彻底惹恼了毕雍,他不仅狠狠地打了自己一顿,还将自己扔进了这暗无天日的地牢里。
毕越筠忍着疼痛勉强的爬起来想将自己靠在冰冷的墙壁上,自己的举动却又再次拉扯开某些愈合的伤口,再次加剧了神经对疼痛的敏感。
毕越筠弯起手指,紧握成拳。
“自己还不能死,穆凌还没有带着军队来到京都城,所以自己要吸引着毕雍的视线,为穆凌找到军队,带着军队来到京都创造条件!”
毕越筠咬紧牙关意图站起身子,却由于体力不足和太过虚弱仍疲软的倒下。
这时,地牢的入口处传来了一阵细碎的脚步声,由于现在的地牢除了他便没有任何人,于是这脚步声特别清晰。
毕越筠警惕的绷紧身子。
是毕雍又派人带自己去拷问吗?那还真是心急啊,就这么期待自己快些死去。
毕越筠在心里冷冷的讽刺,面容上也挂起了嘲讽的笑意。
“公子,公子。”那人轻唤了几声,熟悉的腔调和音色,让毕越筠这才反应过来是自己人。
“这,”毕越筠放下心来,有气无力的应了一声。他嗓子因为多日的折磨变的沙哑无比,发音间更是传来了阵阵刺痛,就如同砂纸摩擦过自己的声带。
“公子,”那人听见毕越筠的应声急忙赶来,看到毕越筠一身血污的躺在杂乱的稻草垛上不禁红了眼眶。
这可是他家冰清玉洁的公子啊,何时遭受过这般惨绝人寰的折磨,毕雍这贼子小人,下手未免也太狠了些吧。
那人在心里不断的替毕越筠叫屈,拿着药箱蹲在牢狱外准备替毕越筠疗伤。
而毕越筠则忍着疼痛逐渐挪向那人,身后顿时被拖出了一条血痕,而他自己的额头上也已经遍布冷汗。
他喘着气微眯着眼,仿佛下一秒就要倒下。
这短短的距离仿佛耗尽了他一辈子的精力气血,已让他疲惫不堪。
那人看了更是心疼不已,他先拿出水壶为了毕越筠一点水,这才开始扯出绷带酒精药粉为毕越筠疗伤。
喝了一些水的毕越筠体力恢复了些,嗓子因干渴而而导致的瘙痒症状也减轻了,他环顾四周,沙哑着嗓子问道:“我现在这是在哪儿?”
“公子放心,我们这是在毕府的地牢里,周围仍都是我们的人。”那人看毕越筠受如此重的伤仍然坚持下来,不由得心酸,眼泪几乎落了下来。
看来毕雍实属狂妄,到现在也不知他在这个院子里的人早被自己所调换。不过还好有这些人在背后一直冒着生命危险为自己偷偷的疗伤,自己才在毕雍的一次又一次折磨下坚持下来,凭着这已残破的身躯,与毕雍那个贼子抗争到底!
毕越筠在心里默默地想着。
“公子,我们还是走吧,附近都是我们的人,我们一定会带你逃出去的。”那人哽咽道。
“怎能如此,”毕越筠勉强的笑了笑,“如今毕雍眼线遍布京都城,先不说我们是否能平安逃出去,恐怕我们刚逃离毕府就被毕雍抓住了,这恰好给了毕雍一个杀我的借口,是这么做的后果无疑是把自己的脖子伸出去让华雍砍。”
“就算逃出京都城又能如何,逃出去后毕雍就会向我们下通缉令,命官兵不断的追杀我们,我们将过着到处逃离沦亡天涯的生活,朝不保夕,还不如留在这里与毕雍拼死一战!”
毕越筠坚定的说道。
毕越筠可不想要过这样的逃亡生活,他要从这里光明正大的走出去,他怎能忍心看着皇上打下的大好河山落入毕雍那个贼子的手里。
“而且我还要在这里吸引毕雍的视线,让他不要把注意力全放在穆凌的身上,至少我要拖延时间,等穆凌找到军队,然后带着军队来把毕雍拉下马。”
毕越筠握紧拳头,一脸的视死如归。
“可是公子,如果毕雍知道了你在明修栈道暗度陈仓,那他一定不会放过你,你会死的。就算毕雍不知道这件事,可是依照你现在的身体状况来看,若毕雍再给你几次刑法,那你真的会撑不住的。”
“不会死的,我会撑住,我会亲眼看着毕雍人头落地!所以我一定要撑住,撑到那个时候。”
毕越筠信誓旦旦的保证道。
“现如今皇上虽然已经遭遇不测,但皇后和那些幸存下来的皇子却早已经被转移出京都城,这些都是我们扳倒华雍的资本,现如今我们一定要学会忍耐这一切,我们终会战胜毕雍,那一天终会到来!”
说完了这些毕越筠猛的咳了几下,那人立即一脸担忧的扶住了毕越筠轻拍他的背。
“穆凌可有消息传来?”毕越筠问道。
“未曾,不过如此时日已经过去,想必穆公子已经找到军队甚至带领军队来了。”
“你莫要哄我,不过我相信穆凌,他一定不会失败的。”
毕越筠笑了笑,有些疲惫的闭上了双眼。
“公子好好休息,”那人忍着心酸说了一句,提着药箱出去了。
毕越筠这一睡不知睡了多少时日,带他醒来时地牢里一片漆黑,想必那些挂在墙壁上的蜡烛也都以燃尽了。
说来也奇,这些时日过去毕雍竟没派人再来带他去拷问,莫非毕雍是把他这个大活人忘了吗?毕越筠不置可否。
他微微的皱起了眉头,怕就怕毕雍已经知道了穆凌的目的,已经知道他没有什么利用价值了。或者说毕雍懒得刑罚于他,要让他自生自灭。
希望是后一种结果。
毕越筠闭上眼睛默默地祈祷。
毕越筠又睡了会儿,直到被眼前的光亮惹醒。
此时他身上的伤势已经痊愈的差不多了,他现在能勉强的站起来走几步路,想来毕雍若是知道了这件事情想必一定会十分吃惊。
“公子,”那提着灯笼的人叫了他一声,低声道,“有穆将军的消息了。”
“当真?”毕越筠惊喜的爬起来,无意中又扯到了身上还未痊愈的伤势,顿时一阵呲牙咧嘴。
“公子当心,现如今你的身子刚刚好些,莫要又牵动了伤势。”提着灯笼的人关心道。
“无碍,”毕越筠已无心关心这些细枝末节,急急地问道,“他可说了些什么?”
“穆将军来信说他已找到军队,正在前往京都城。”
“军队声势如此浩大,可不要被毕雍发觉。”毕越筠提醒道。
“无妨,穆将军早已经想到了这点,他让军队装出散漫的样子,打的旗号是来投靠毕雍,而毕雍竟然还心安理得的接受了,想必到了那时定能打他个措手不及!”提灯笼的人得意的说道。
“妙妙妙,不愧是穆家的人,”毕越筠一连叹了三个妙,“毕雍定然想不到会是这样,不过是过来归顺的军队,恐怕要向毕雍上交武器吧。”
“确实是这样,不过穆将军早已想好了对策,他说一切准备就绪,还请公子放心,到了那一日,定然手刃毕雍,将其斩于马下。”
毕越筠一喜,心道自己终于等来了这一天,而且自己还能够活着看到毕雍是如何被斩于马下,哪怕实在是不枉自己苦等了这么多的时日。
毕雍定然不会想到,自己与穆凌暗处筹谋,已将利刃放在了他的头顶处。毕雍做了这么的的错事,害得黎民妻离子散,家破人亡,实在死不足惜,应受五马分尸之刑,被天下人所唾骂,所践踏。
而自己,既然已经等了这么长时间,也不差这几日,只要能看到穆凌带着军队踏破京都城们,哪怕现在就死去也无憾了。
毕越筠下定决心,定要与毕雍抗争到底,为了胜利,为了明天,为了天下黎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