毕云海说着,已经将手里头的杯盏放在了自己的鼻子下面,小心翼翼地闻起来了,他且说道:“还有,很多时候刚愎自用的人不是我,而是你,你总是想着要凭一己之力来改变这个世界对女人的看法,可是事实上证明,你还是要依附在男人的身上的。”
毕云海的话一字一句都好像是重锤一样砸在了孙紫月的心脏上,她稍微地镇定了自己的神色,然后说道:“我也从来没有你这样的想法过,只是你们这些个不可一世的男人,以为可以代替女人做决定罢了。”
“所以现在你将问题的重点放在了男人和女人的身上了是么?”
毕云海淡然地说道,岁月在他的身上好像从来就没有留下过痕迹一样,他永远是不动声色地表现出了自己所有的倔强来,只是很可惜的是,孙紫月已经不愿意也不敢去看了。
“是你先说的,你可不要贵人多忘事。”
孙紫月不服气地说道。
“好了,我们现在要讨论的事情是,对于你住在我王府中的顾虑,我可以帮你减少到什么地步,可是你如果不说出来,我怎么帮你呢?”
毕云海终于在不苟言笑之间,说出了自己所有的思虑了,孙紫月稍微怔住了片刻,而后说道:“没有,我都说了,我的顾虑不是你一句话就可以帮我轻而易举地解决的。”
“真的么?即便是发生在我们之间的流言蜚语也不能?”
毕云海的眼神中带着诡异的笑容,孙紫月有些诧异地看着毕云海,然后装出了若无其事的样子来:“我怎么不知道发生在我们身上有什么不好的流言蜚语,所谓清者自清浊者自浊,难道说二皇子连被别人说几句都不可以么?”
“我自然是可以的,我只是心疼有些人,明明是一身正气,但是却报国无门,自然是要为她申诉一下了。”
“我是个小女子,所为的,也不过是实现自己的价值,没有你说的这么高风亮节。”
果然和聪明人之间的谈话总是这么快的,孙紫月看了一下时间,已经是慢慢接近午夜了,如果还是被毕云海带着跑的话,自己肯定是走不出这个地方了。
“既然如此,你何必什么事情都想着为我周全呢,我在前朝所面对的流言蜚语自然是有本事去应对的。”
毕云海这么笃定的样子,倒是让孙紫月觉得又好气又好笑。
“我也从来没有想着要为你什么,你怎么开始自说自话了?从一开始我就已经和你说明白了,我来你这里投靠你是为了各取所需,可是现在我觉得在你这里我找不到什么可以依靠的地方了,我想走,不行么?”
孙紫月努力地让自己说的话变得更加地决绝一些,那毕云海一时之间果然是有些反应不过来,他沉沉地说道:“所以你跟我说,你的意思是你要去找新的靠山,是这个意思?
“二皇子果然是看透了这宫廷中的争斗,连这个事情都是知道的。”
孙紫月心领神会地点了点头。
“可是我还是不相信。”
毕云海意识到了这件事情的严重性了,他沉沉地摇了摇头,似乎根本就不想要接受自己心里头最原始的猜测了。
“没有什么不相信的,你本来也是这么自私自利的人,没有道理,你自己变好了一些,就不去在意我的想法吧。”
这么说着,孙紫月就做出了要走的样子来。
“是不是我今天跟踪你让你生气了。”
身后传来了毕云海有些自责的声音,孙紫月觉得自己没来由地心疼了起来,孤独和失落就好像是一阵阵的潮水一般,慢慢地汹涌而来,她稍微地平复了自己的心神,说道:“当然不是,我从来不是这么小肚鸡肠的人。
“既然如此,那你为什么不能好好地在王府之中,我的弟弟还需要你的照看,如今你就因为我不得势了,就要气我而去么。”
孙紫月稍微地闭上了眼睛,想了片刻,才说道:“都说良禽择木而栖,还请二皇子可以明白这个道理,而不是总是在乎儿女情长的事情。”
有沉默在两人之间迅速地席卷而来,孙紫月说这话的时候,自己的心里头也是滴着血的人,她原来也不希望自己用最狠毒的恶意去揣测别人,只是为了让毕云海彻底地放手,自己只可以说出这么伤人的话来。
果然,在听到孙紫月这么说之后,毕云海原本纠结的心思已经慢慢地沉静了下来,他说道:“原来你是这么想我的,那我也无话可说了。”
“二皇子,多谢你从前这么照顾我,我无以为报,以后只能够相忘于江湖了。”
孙紫月说着,倒是觉得自己的眼眶已经慢慢地湿润了,这是她转世而来,第一次打心眼儿里头觉得遗憾和可悲,她甚至在想,如果没有这因缘际会的一幕幕,自己是不是真的可以与毕云海做一对伴侣。
只是毕云林和太子已经下手了,这个时候自己能做的就是尽可能地让毕云海摆脱障碍。
“我与你从来就没有相互记住过,何必说什么相忘于江湖的事情?”
毕云海摇曳着自己手里头的茶盏,倒觉得自己好像是在喝酒了,那种醉醺醺的感觉一旦涌入了心头,就会让人觉得五味杂陈。
“既然如此,那就告辞了。”
孙紫月说着,转身就走,这一次,她是多么希望毕云海还能死皮赖脸地与他开玩笑,可是一直到她踏出了门槛之外之后,她还是没有听到毕云海对她有任何的挽留。
“主人,您不要再等了,孙紫月这个样子,肯定是不会回头了。”
在毕云海的身后,一把沉沉的声音传来。
是宋士英。
在这么多的事情发生了之后,真正能够站在毕云海身边的人,还是这宋士英。
“你怎么知道我在等她?”
毕云海放下了手中的杯盏,也就是到了这个时候,他才发现自己握住的茶盏是完全凉了。
“二皇子自己不知道,是因为当局者迷,而我是旁观者清。”
宋士英说着,已经慢慢地走到了毕云海的身前,刚刚从皇宫那里传来了最新鲜的线报,这个线报对于毕云海来说肯定不是一件好事,所以他还想着怎么给毕云海一个缓和期。
“你们总是以为自己看得明白,却不知道我们这样的当事人是最明白自己想要什么的。”
“是,二皇子自然是最聪明的,属下比不上。”
宋士英低头说道。
“好了,铺垫完了,你是不是要跟我说,你来这里是要告诉我什么不好的消息了?”
毕云海的眉头微微地挑起,对于悲剧的感应能力,毕云海从来都是当仁不让的,他稍微地转过身来,果然看到宋士英那逃避的眼神。
“主人,原来你都知道……”
宋士英有些羞惭地说道。
“我怎么会不知道呢,我都说过了,我并非是你口中的旁观者,我可以站在最顶端去看整个棋局,我甚至可以在揣测几秒钟之后,知道我的对手究竟在想什么。”
说着,毕云海已经将手搭在了宋士英的肩膀上了;“所以,你现在可以跟我说了么?
宋士英的背后早就是被吓出了冷汗来,他定了定,说道:“是北燕那里传来的战事,这一次,北燕的大皇子帅兵攻打了我们北边的城防,导致当地的牧民死伤许多,皇上一怒之下,一定要惩治他们的威风。
“所以说,这个人就是我了?”
毕云海气定神闲地说道,手指头早就是将桌子上的玉如意给挑起了,他稍微地一转,那玉如意就转了起来。
“是的,主人。”
宋士英知道,纵然是毕云海嘴巴上不说,但是心里头对于这个决定的失望肯定是翻江倒海的,毕竟自从上一次围猎场之后,皇上对于毕云海的喜欢不可同日而语,但是这一次又跟踢皮球一样的,将毕云海给踢出去,这本身就是一场悲剧了。
“那我就知道了,这件事其实从一开始就是毕云林的局,他想要欲抑先扬,先纵了孙紫月到我的王府中,然后让她离开我,如此一来,倒是可以衬托出我落寞的内心了,真是一场好戏啊。”
毕云海说着,缓慢地站起身来,这些天来,在京城中这么久了,连身体方面的机能都有些弱化了,若是真的要去对外打仗,真不知道自己还能不能是从前西北的常胜将军。
“二皇子,那如今我们应该怎么办,这毕云林欺人太甚,凭什么到了要出生入死的时候,就必须是我们去,可是他却可以坐享荣华富贵?”
宋士英这话中,分明是带着气的,毕云海看了宋士英一眼,说道:“所以你的言外之意是不是在说,是父皇的不公平?”
宋士英忙说道:“属下不敢有这样的想法,若不是有因为有小人在皇上的身边这么妖言惑众,皇上未必是不懂得主人您的辛苦的。”
“这些年来,父皇什么时候关心过我的,你不是应该习惯了么,怎么还说出这么不知轻重的话?”
“皇子,我们好不容易走到了这一步,好不容易走到了让朝野上下的人都对您刮目相看的时候,这个时候还被人从高处给拽下来,属下真是为您感到不甘心啊。”
宋士英的声音之后,便是安静到了让人窒息的氛围了,毕云海的唇齿之间慢慢地存了无奈的笑意。
他从一开始就很知道自己想要的东西是什么了,从来也不是所谓的高官厚禄,若是可以得一知己,能够徜徉于天地之间,便是他这辈子觉得最开心的事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