箭矢破风而来,身下的骏马嘶鸣一声,两只前蹄高高的扬起,那支破空而来的箭射中了马的一条后腿。马儿受到后腿剧烈疼痛的刺激发了狂,眼前就是万丈深渊,它已然不管不顾,任毕云海怎么勒住缰绳都没有用。
身后的黑衣人更加逼近了,毕云海此刻专注于控制住发狂的马,没有注意到身后黑衣人射来的暗箭。他只是感觉到凤灵一言不发的将他的腰搂的更加紧了。马儿又中了几箭,长嘶一声,越下万丈悬崖。
身后的黑衣人追至悬崖边,底下云雾寥寥,坠下悬崖的两人一马已经不见了踪迹。
黑衣人头领对着悬崖端详许久,道:“这处悬崖过于深,狗皇帝必死无疑,回去复命!”众人皆觉得有理,于是一声令下,都打道回府。
崖底。
冷!冰凉的湖水无孔不入,毕云海感觉有一块巨石压在自己的胸口,令他呼吸不通。全身冷的如坠冰窟。这是哪里?眼前的深宫大院正是初春时节,父皇挽起那把他从来扛不动的重弓,道“好好学着,看朕将天上的那只飞鹰射下来。”毕云海只觉得眼前的父皇真是真正的英雄男儿,满心都是崇拜,父皇毫不费力的拉开那把弓,箭矢破空飞出……
时空仿佛被撕裂了一般,场景流转,走马灯般的令人摸不到头绪。眼前黑压压的一片,毕云海环顾四周发现这是站在太和殿上,台下的文武百官对他三呼“吾皇万岁”。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对了,想起来了,今日是春猎,他为了追一只白狐被黑衣人引入绝境,千钧一发的时候是穆王公主凤灵冲过来帮了自己。然后……是了,然后马受惊,带着他们二人坠下了万丈深渊。
想到这里毕云海已经能够明白自己的处境。他奋力睁开眼睛,看到的是幽暗的湖底,幼时毕云海曾跟师傅学过洑水,他看到不远处有一个白色的身影,料想应该是与他一同坠崖的凤灵公主。见她直直地往下坠,情况可能不妙,于是便朝着她方向游过去。
等毕云海游到凤灵身边的时候,只见她闭着眼睛,连呼吸几乎都没有了,毕云海一手抱着凤灵公主,往不远处的亮光游去。
他们掉下来的时间应当不长,但方才看到的幻象就好像是过去了很长时间一样。以前听宫里的老太监将一些志异故事,道是人将要死的时候就会看到自己一生之中最在意的时光,毕云海心里捏了一把汗,若不是他意志力顽强,说不定刚才就要命丧湖底。
在水中不能让呼吸,毕云海感觉自己的头开始昏昏沉沉。他更加快的往亮光游去。
“呼”呼吸到空气之后,毕云海只觉得五脏六腑火辣辣的疼,想来是在水中憋的久了,喉咙里一股腥咸的血腥味,他剧烈的咳嗽几声,便看一旁的凤灵公主还是毫无动静,脸色灰白,探了探脖颈间,还有脉搏。毕云海终究不忍心让她就这么死去,便按着她的腹部对着她口中吹气。
过了一会,凤灵咳了一口水出来,呼吸通畅,仍旧没有睁开眼睛,毕云海知道她暂时没有性命之忧,才放下心来,略略松了一口气。
此地不宜久留,晚间说不定会有野兽出没。毕云海准备将凤灵公主带去一个稍稍能够遮风避雨,安全一点的地方。可随即他就知道刚才放心的早了,凤灵穿着白色的猎装,左手手臂已经染红了一大片。
伤口泡的发白,想来是坠崖之前黑衣人的箭擦伤的。毕云海叹了口气,不禁觉得眼前的小姑娘有着心疼起来。她本来是无忧无虑被穆王捧在手心里的公主,却在最后选择了帮他,把自己弄得遍体鳞伤。说不动容是假的,他已经有了孙紫月,毕云海拉回思绪,将自己的衣服扯下一条,简单的帮她包扎了伤口。
小姑娘挺轻地,小小的一只。毕云海抱在怀中感觉就像是抱了一团云朵。几乎没什么重量,穆王虽然疼她,却把她养的格外瘦小。
渐渐天光变暗,毕云海终于找到了一处山洞,暂且能遮风避雨。
他将凤灵靠在山洞的壁上。她皱着眉头,紧紧闭着双眼,低声说了句什么,毕云海没听清,凑近了一些才听清楚她道“冷……”,他们这时候的衣服都还是湿的,已经是初秋时节,夜里的冷风彻骨。毕云海只能去山洞旁边找了几个火石,以及一些干枯的树枝树叶,生个火或许会好一些。总能挨到宫里来找他们的。
毕云海从来没有觉得,人生有如此狼狈的时候。好半天才将火生起来,手被火石烫出了一个水泡,浓烟滚滚地,呛得眼泪都出来了。他将自己的外袍搭在火堆旁边,回头摸一摸凤灵的额头,发现她的额头烫地吓人,荒郊野岭没有药,毕云海担心她这样下去会被烧糊涂。
“冷”凤灵无意识地低声咕哝,但她今天失血过多,太过虚弱,没有办法自己移动。脸色潮红,烧的确实已经非常严重了。毕云海在心中纠结物流,终于走过去抱住她,往火堆边凑,这才好一些。
半夜十分凤灵直喊冷,毕云海没有办法便将她身上的湿衣服都脱下来,将烤在火边的外袍取下来,把凤灵抱住,罢了,他心想。大不了回去对她负责,这都是权宜之计,希望凤灵知道以后不要怪他。
这世间的事,往往不是仅仅有毅力就能办成的。尽管你有一颗急切的心,在不断地想办法完成这件事,可有时候,运气这种东西会占据上风。时运不济,是许多人从奋发向上的少年郎变成潦倒落魄的中年人的原因。
第二日早,毕云海想去林子里猎一只兔子之类的动物,他们已经一天没有进食了,看样子御林军不会很快找过来,需要找补充体力。
毕云海已经快要急疯了,他此刻就觉得自己时运不济,这片树林就像在跟他成心作对一般。他在里边走了半个时辰,一无所获,每一条小路都长成同一个样子。他当时担心凤灵的安危,什么准备都没有做就进了森林,尽管他对森林里的情况非常了解,但是关心则乱,他已经因为担心而心神不宁,况且天公不作美,林子里起了大雾。
在晨雾中总是会迷失方向。
森林里的地面积了厚厚一层腐烂的树叶枯枝,踩上去很是柔软,但最顶层的落叶枯枝却是干燥的,踩上去会发出声音,并且枯枝会被踩断。毕云海突然想到了这一点,他蹲下身仔细观察起地面来,在东边找到了一截被踩断的树枝,从断口看起来应该是新的,毕云海找到了方向,朝着正东急奔而去。
那是他来时的路,经过这么一番折腾毕云海决定在山洞附近碰碰运气。如果迷路的话,相当于把凤灵一个人留在山洞中,万一有猛兽进去,后果不堪设想。
正想着,便听见身旁有簌簌地声音,像是有什么动物走过去踩断了枯枝。毕云海静静地听了一会,拔出了贴身带着的匕首扔了出去。
毕云海的武功是很不错的,先帝请的是当时有名的师父来教这些皇子,而他的武功正是这些皇子中的佼佼者。尤其是准头,更是无人能及。
他走到方才掷出去匕首的地方,一只灰扑扑的兔子倒在地上,已经死掉了。看来今天运气不错。山脚下有河,毕云海将兔子剥皮弄干净之后带回山洞,凤灵还没有醒。他架好兔子以后,将凤灵已经干了的衣服取下来想给她换上。
正所谓无巧不成书,从昨日坠崖以后就昏迷不醒的凤灵,这时偏偏就醒了。她推了一把毕云海,然而软绵绵的没有力气,嘶哑着嗓子道“你做什么!”眼睛红通通因为吃惊害怕,像只可怜的猫。
毕云海也有些尴尬,解释道“昨日坠崖以后,你发了热,朕没有办法就将你的衣服脱下来了,你现在穿着的是朕的衣服,方才你衣服干了,朕便想着换回来。”
凤灵没有说话,一副不相信的样子,毕云海叹了口气,道“你放心吧,我闭着眼睛的,什么都没看到”默了一会又道“若是你愿意,回去朕便向你父王说明,朕会对你负责的。”
而凤灵却是满心的纠结,她与孙紫月是好朋友,更何况她明明知道,孙紫月是真心对她好,拿她当妹妹来看待。她转身自己换好衣服,低着头道“我不需要您负责,我是真的拿紫月姐当做自己的亲姐姐,我不能对不起她。这件事您就当作没发生过吧!”
毕云海叹了口气,默默的翻烤着火上的兔子。凤灵也很久没有吃东西了,闻到这什么都没有加的兔肉,吞了吞口水。
“喏”毕云海撕下一块兔肉递给凤灵,凤灵到底是没有抵抗住兔肉的诱惑,对着毕云海道了谢,便接过兔肉。
这个样子倒是有着不像她平日里活泼开朗的性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