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建议您，还是早做准备吧。”
人真的是一种很奇怪的生物，简单的一句话就可以左右他们的心情和状态。
顾翡希自从听到医生说的话后，一直没再说话。他浑浑噩噩地走到医院的花园里，坐在长椅上，看着天空。
天气和之前没有任何的变化，依旧是那么晴朗。花园里有一群孩子正在两个护士的带领下做游戏，还有一些老人趁着这个天气出来散步。
顾翡希静静地看着这一切，他好像在看这些，又好像谁都没有看。他心里反复想着刚才医生的那句话，心里总觉得不可思议。
怎么会呢，他怎么会听到医生说莫黎现在的情况需要他“早做准备”了？顾翡希甚至有一种冲动，他想回去找那个医生。他觉得那个医生肯定是在骗他，莫黎这几天精神这么好，这么爱笑，怎么可能心脏会随时停跳？
顾翡希茫然地抬头，看到高远的湛蓝的天和洁白的云朵。太阳有些刺眼，他眯着眼睛，看到一只不知从哪飞来的鸽子划过天空。
阳光温暖，照在他身上却觉得如坠冰窟。他突然想起，今天要给莫黎读的书还在莫黎的病房里。
他转身走进医院，一路上没有和任何人打招呼，心里回忆着他把书放到了哪里。
一路回去，病房里空空荡荡，没有了莫黎，他突然觉得这间病房有些太空了。
顾翡希很快就在枕头旁找到了那本书，它就这么安静地躺在哪里，仿佛不知道刚才发生了什么。
顾翡希翻开书，清了清嗓子，开始读起来。这是一本诗集，里面的诗都十分冷门，平常没有谁会特意关注这些诗。顾翡希为了买到这本书，花了很大的力气，这本书很早以前就已经不再出版了，这还是他从别人那里买过来的。
他一首一首地读着，那些或晦涩或阴郁的文字从他唇中吐出，平添了一种忧郁。
不知过了多久，他读完了最后一个字。顾翡希放下书，把头埋在被子里，深深地吸嗅着上面残留着的，莫黎身上的味道。
顾翡希很早以前看《阿甘正传》，看到那句著名的“人生就是一盒巧克力，你永远不会知道下一颗是什么味道”时，心里没有任何波澜。
现在他再想起这句话，却觉得，他的人生可能就是一盒黑巧克力。
对面坐着的医生明显有些不安，手不停地搓着，但还是非常直白地说出了今天找顾翡希的目的。
“顾先生，打扰你的时间，非常不好意思。不过我觉得，这件事您必须知道。闹闹这几天可能是知道了她妈妈病情的事，状态又变得不好。甚至是比以前严重，她出现了心理疾病，是跟她自己以前那样的创伤后遗症。”医生低声说着。
顾翡希沉默半晌，才说：“她现在，和以前一样，不吃饭对吗？”
医生点了点头，又补充说：“不仅是不吃饭的问题，她现在的身体其实很虚弱了。前几天甚至因为营养摄入不足昏迷，顾先生，小孩子身体本来就弱，更别说闹闹心理上还背负着很大的负担。”
顾翡希点了点头，说：“我知道了，这段时间麻烦您了，接下来我会去陪她的。”
顾翡希站起来，和医生点了点头，走出了办公室。他没有和往常一样去看莫黎，而是直接走向了闹闹的病房。
他尽量不发出声音地打开门，看到闹闹正躺在床上睡着，顾语坐在一边看着她。
看到顾翡希进来了，顾语站了起来，顾及着闹闹，没有说话，只是对着他点了点头。顾翡希问她：“闹闹这段时间情况怎么样？”
顾语摇了摇头，轻声说：“很不好，不知道是谁把妈妈的病情告诉了闹闹。闹闹又开始不吃东西了，前几天昏过去，还是给她注射葡萄糖才保证了她的营养。她现在是真的一口东西都不肯吃，每天只喝一点水。”
顾翡希默然无语地看着闹闹，离他上次来看闹闹不过几天时间，可是现在的闹闹和那时候比，显得更加没精神。他几乎想不起来，闹闹原本的样子了。原先那个爱说爱笑的孩子，现在却像是一个幻梦。
还有莫黎，他不禁想到，莫黎也是。他想起之前看到的，莫黎和闹闹一起玩耍的场景，现在却觉得，那像是一场梦，一场永远也不可能再现的梦。
顾语见顾翡希一直不说话，只是看着闹闹，也不敢再多说什么，只是问：“爸爸，接下来几天，你要来看看闹闹吗？她这几天一直想找你。”
顾翡希回过神来，说：“这几天我会陪在她身边，医生说她现在的情况不是很好，我会尽量陪着她。”
顾语点点头，犹豫了一下，又问道：“那……妈妈她的病，现在怎么样了？”
顾翡希闭了闭眼睛，说：“时间不早了，你先回去休息吧。”
顾语楞了一下，低声说了声“嗯”，接着就低着头走了出去。
顾翡希无力地坐在闹闹的病床旁边，苦笑着，不知道自己这是怎么了。顾语明明是担心莫黎，可他刚刚是真的不知道怎么回答。
他该说什么？说莫黎现在心脏随时可能停跳，闹闹可能随时变成一个没有母亲的小孩。说闹闹现在的情况已经很糟了，如果莫黎真的出事，她的情况可能会变得更严重？
接下来的几天，顾翡希一直陪在闹闹的身边。只是这一次，就算是有他，情况也没有好多少。闹闹一向是个聪明的小孩，而且感觉十分敏锐，很快就察觉到了莫黎的情况很不乐观。
她并不哭闹，只是每天都不吃饭，不管顾语和顾翡希怎么劝。顾语看着这样的闹闹，急的都私底下偷偷哭了好几场。
顾翡希一边心里担心着莫黎，一边还要陪在闹闹身边，心力交瘁。不过短短几天，他看上去竟然像是老了十岁一般。他的变化周围人看在眼里，却又实在没办法开口劝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