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孩走回那个大而空荡荡的房子,关上那扇沉重的门。
他手里拿着以一张接近于满分的卷子,却踟蹰不前。
女人的身子很长,影子也很长,像个细脖子的妖怪早早守在他回房的必经之路上。
“所以这就是考试成绩退步两名的原因?”与实际年龄不符合的苍老的声音,女人头发上有股油烟的气味,她一边解下围裙,一边用冰凉的目光看向小男孩,下一秒,围裙化作身体抽打上男孩瘦小的身体。
围裙打在脸上带来的疼痛感算是最轻的了。
所以他没有哭。
甚至心中暗喜。
“你还有资格笑!你知不知道,你知不知道我把你养大多不容易!”女人瞪着倒三角眼尖叫着,声音像呼啸而过的火车的汽笛,男孩无动于衷,甚至嘴角泛起一抹毫不留情的冷意。他眼神漠然,接近于愚钝,像是块石头,任由女人用话语和行为打磨。
他无所谓。
他这条命从被拯救的那一刻开始就不是他自己的。
从弃儿到儿子的身份转化他从来就没有习惯过。在他的潜意识里头,这个女人只是个偶尔发了善心,本质上说是出于某种利益而行动的收养者。他第一次见到她时,就准确地读懂了她眼神里的渴望,她渴望一个儿子来取得在家中合法的地位,取得那个男人的金钱和权力。
林宇挨了这顿打,没有吃晚饭,只是喝了三杯凉水,然后写作业,然后从家里的阳台翻出去。
他寻找一切比自己的弱小的生灵,将被施与的暴力分毫不少地施与给无辜的它们。谁也没有告诉他这样做不对,谁也不知道他在暗夜中会有这样的行为。
一开始的对象是宠物狗。
它们由于人类长时间的喂养和溺爱而褪去应有的警觉和野性,毫无戒备地吃下他加了药的火腿,然后昏迷,然后林宇成为这些熟睡的生命的主宰。
有一把切过无数猫与狗的肚皮的水果刀。
见到温热的鲜血时,林宇才有那么一刻活着的感觉。他自己是行尸走肉。他记得课本上的诗歌,描绘一个不存在的完美世界,记得课本上的数学题,逻辑与理性。他记得这些无关紧要的知识,将它们缝进应付白天的皮囊里。他游走在阳光底下,骨头阴冷。
近到在她耳边说话,看清她白净的脖颈上淡淡的血管。
林宇不想伤害她,只是想接近她,研究她,看她到底有什么不一样的魔力。
魔力,莫黎。他想,她像个魔法师,拥有致命的咒语,在不经意间对他施下此生最大的惩罚,最多的甜蜜,最广的温暖。
林宇的荒原,长出了花,草。
终于春天光顾。
“学长?你在干什么?”她小鹿般的眼睛里闪烁着恐惧,湿漉漉的犹如暴雨过后的天空,可此时没有彩虹,只有沉重的晚霞。
“你在干什么!”她大声质问,冲到他面前劈手夺过摄像机,“你疯了么!”
他站在小巷的阴影里。
“赚钱。”他说,淡淡地笑了,
她眼角有泪,将摄像机还给他,转头看着那只苟延残喘的猫咪,捡起地上的水果刀,照着那只可怜的生物的心脏,捅下一刀。
他看着她颤抖的背影,和被夕阳拉得常常影子,白色的裙摆太短,露出足够旖旎的空间。
他感到兴奋。
她察觉到他的靠近,举着刀冲向他,直到安全地逃离那个小巷。
“能听到我说话吗?”莫黎在电话那头重复道,“周六早八点,在彼岸咖啡见一面,我想和你谈谈。”她一副公事公办的语气,甚至还显得有些不耐烦和冷淡。
回忆被她打断,却没有任何不快,林宇立刻答应了她的要求。
莫黎没有想到的是,她的这些话已经被家中的保姆听了去。保姆思来想去,还是决定将这消息告诉了自己的主人顾翡希。
顾翡希得知后,只是点了点头。
“夫人已经走了?”他问,语气中听不出有什么情绪,只是变得冷峻的面部线条暗示了他此刻内心的波动和真实情感。保姆被他这副样子吓得说不出来话,咽了咽口水,才慎重点头,小声道,“刚走没多久。”
顾翡希没再说话,他心里生莫黎的气,那个林宇早就引起了自己的注意,男人最懂男人,他看向莫黎的眼光很是让顾翡希感到不舒服,他将林宇这一档子事儿放在心里,却因近日工作繁忙没来得及管,却没想到后续能发展成这样。
而最令他愤怒的是,莫黎。
这个女人竟然没有对他说一个字!
顾翡希感到失望,失落,他望向窗外风和日丽的天气,内心怒海滔天,起身,吩咐保姆将孩子看好,自己拿了车钥匙就出门。
他要让林宇知道,莫黎到底是谁的女人!
而此刻的莫黎,一身随意的打扮坐在咖啡厅里,对面的林宇,看起来斯文温和,黑漆漆眼里带着点暖意。
他目不转睛地打量她。
她在这样的目光下感到十分不自在。
“不要再送我花了。”莫黎说。
“这是我的自由。”林宇淡淡微笑道。
“你的行为已经干扰到了我的工作。”莫黎说,盯着他的眼睛,语气严肃,“林宇,我希望你能认清现实,我对你没有任何男女之间的感情。”
她的粉唇一张一合,像是会说话的花朵。
林宇收起了嘴角的微笑,轻声道,“莫黎,你知不知道我找你很久?”
“不好意思,我没有兴趣听。”莫黎皱眉。可林宇已经自顾自地说了下去。
“与其说你是惧怕我,不如说是厌恶。那具猫的尸体一直在你的脑海中盘桓不散吧。可莫黎,你那天为什么不听听我的解释。”林宇垂下眼,眼里似乎划过一丝痛苦,“为什么不问问我,到底是什么原因促使我干出那种违背道德规范的事情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