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行，她这个样子，必须立即终止妊娠！”
从手术间里出来，夏繁盛的脸色十分阴沉，就连脚步都带着几分急躁，和她一起出来的还有附一医心胸外科主任，路建群以及他带的学生。
听到她说话的语气这么认真而坚定，路建群就知道这件事没有别的路可以选，就连拥有十几年临床经验的他也知道，现在的情况已经到了不容他们有选择余地的地步。
两个人还没走出手术室的大门，夏繁盛就忽然停住了脚步，一双眼睛冒火似的瞪着路建群，就连说话都带了几分质疑的火气。
“像她这种患有先天性心脏病，并且经过心脏矫正手术之后效果还不是很好的患者，只要一怀孕就会出现严重的妊娠合并心脏病的症状，你也是这个学科里的专家了，难道就不知道这件事的严重性么？”
夏繁盛这完全算得上是枪口乱开炮了，对着路建群“突突突”的一阵发火，而后者也依旧没吱声，任由她冲着自己发脾气。
跟在路建群身后的郑晔听到师娘这么一通乱骂心里也有点儿发毛，想要上前替老板解释一下吧！又看老板一副任由打骂的样子，最终也还是当做什么都没看到的调转的眼睛的视线，耳朵却支得老高的。
这个棘手的病患他之前也是见过的，患的是右向左分流型先天性心脏病之中最常见的艾森曼格综合征，他研一的时候，跟着老板做的第一个心血管矫正手术就是这个。
当时手术的情况并不是太好，因为这姑娘发现这个病症的时候才十岁，来的时候却已经有十八岁了，过了这么多年，手术风险已经增加到了很高的程度。
手术之中危急抢救过一次，之后她又在重症监护室里住了一个多月才勉强恢复过来，这对于他们这个并不算富裕的家庭来说是个很沉重的负担。
好在手术之后，这姑娘的恢复情况还算正常，也没再出现过什么急重症状，路教授观察了她的病情之后，肯定是稳定了才准许她出院。
这几年小姑娘的身体一直都还算得上是可以，至少在心脏病患者之中是恢复情况不错的，几乎没怎么来过医院，可他也知道她从出院之后也一直没断过和路教授的联系。
一年前，得知这姑娘结婚了，郑晔还记得自家老板一脸凝重的表情，隔天就看到小姑娘来了医院，脸上喜气洋洋的，还给他们带来了喜糖，和老板的凝重形成了对比。
老板说，结婚是好事，但是有一点她要时刻的记着，一定不可以怀孕！
也就是说，即便是做了心血管矫正手术，她恢复得再好也不能像一个正常人那样生下自己的孩子成为幸福的妈妈，当时她的脸色就变了，她是接受不了这个说法的。
艾森曼格综合征的患者对妊娠期血容量增加和血流动力学改变的耐受力极差，孕妇和胎儿死亡率可高达30％～50％。若发绀严重，自然流产率可高达80％，所以这类心脏病妇女不宜妊娠，若已妊娠也应尽早终止。
郑晔将书里的这段话记得清楚，当看到那姑娘失望乃至绝望的表情时，除了同情和惋惜之外再说不出其他的话。
到现在，这姑娘生命垂危的躺在手术台上，甚至肚子里面还揣着一个，他只觉得不值得，却又意外的对她的行为十分理解。
只是她不听从医生的意见，执意要怀孕生宝宝，弄得自己心脏病突发，不仅连自己的生命都岌岌可危，就连孩子也是必然保不住的，结果被送进医院之后，却还要求一定要保住孩子，也让他的心中十分的触动。
“她还想着要保孩子，真当我们医生是救世主么？她连自己的命都不一定保得住，还拿什么护孩子，马上通知家属，终止妊娠！”
夏繁盛已经是被气得不知道说什么才好了，所以出口的话反复也就突出了四个字——终止妊娠。
“这件事我会和家属谈，但是她现在这个身体，才刚刚从手术台上被抢救回来，如果终止妊娠的话，只怕情况不太好啊！”
在夏繁盛的面前，路建群的语气总是不如在自己带的学生面前那般强硬，甚至是不自觉的放缓放柔，可夏繁盛却和他完全相反。
“只要患者和家属能够配合，终止妊娠手术就不是你需要操心的事了，放心交给我就是了！”
说话间，夏繁盛的语气隐隐的带着几分骄傲和自信，但更多的却是对这种有些棘手的病症的挑战的兴奋。
路建群也知道夏繁盛这么多年的临床经验不是假的，她既然这么自信，就是有很大的把握了，所以也点头同意了两个人的分工合作。
路建群向来是行动派，再加上患者的情况确实不好，多拖一秒，都会让她的未来更加凶险，以及面对更多的不确定因素，所以一出手术室，他就立马把患者的家属请到了自己的办公室。
来的人有四个，患者的父母还有她老公以及她的婆婆，一到办公室，那姑娘的妈妈就一副要给路教授跪下的架势。
“路教授，你可一定要救救我们家小敏！”
看着患者母亲的样子，路教授的心里微微的有些动容，没等她的动作真的做下去就将人给扶了起来。
“您放心，能救我们自然会竭尽全力，不过像肖敏的这种情况还有点儿难办，今天找你们来也是为了商量后面的治疗方案。”
就连路教授都说难办，肖敏的家属脸色就更加黯淡了，尤其是他的父母，连眼眶都红了一圈。
“路教授啊！我们小敏的命当初还是你给救回来的，我们对这个也不懂，您说怎么治，我们就怎么配合。”
到底是亲生父母，对医生的治疗还是高度的配合的，听到肖敏父母的话，路教授抬头目光在肖敏婆婆的脸上扫过。
肖敏的婆婆不像她的父母那样，听到路教授说找他们是要商量治疗方案的，当下脸色都有些不好了，可嘴角动了动还是什么都没说，只是一只手紧紧的拉住了身边儿子的衣服，好像在极力的控制着自己的情绪。
“肖敏以前的心血管矫正手术是我做的，这几年我也一直在严密的观察她的病情，到现在已经隐约有控制不住的现象了，这些也是我们大家都没有想到的。”
不管怎么样，该说的该解释的，作为病人的主治医生，路教授还是说得清清楚楚的。
“路教授，您说要怎么治，就直接说吧！”
说话的是肖敏的婆婆，她的开口让路教授的话语停顿了好一会儿才又重新提起。
“当初肖敏结婚的时候，我就已经千叮咛万嘱咐过了，她的身体和病情不适合生孩子，我跟你们家属也是沟通过了的，但是现在，她还是怀孕了，今天这样突发心脏病的很大一部分因素就是这个孩子的存在，虽然今天是成功的将她从悬崖边上拉回来了，可是如果还有下一次，我们很有可能控制不住病情。”
说到这里，路教授再次停顿了下来，将几个家属的表情反应都一一看在眼里，心里也大概的了解。
从头到尾，肖敏的父母都对医生的治疗表示高度的配合，就连路教授说话的时候也都一直不停的点头，他们最大的要求就是保住女儿的命。
至于肖敏的丈夫从头到尾虽然都没有说过话，可是也看得出来，他对医生的治疗是持同意的态度的，但依旧有些犹豫，他犹豫的不是孩子和妻子之间的抉择，而是不清楚按照医生的治疗方案来做，是不是真的能保住妻子的命。
在场的几个人里面也就只有肖敏的婆婆，态度暧昧不明，让人摸不清楚她到底是什么状况，而她无疑也是几个人里面最难搞得一个角色。
“通过妇产科的主任教授的会诊和研究，我们商量出来的治疗方案是立即终止妊娠。”
话音一落，肖敏的婆婆立即惊呼了一声，引得几个人的目光都看像了她，而她脸上的表情也瞬间变得难看起来。
“医生，你们治我儿媳的心脏病怎么还要打掉她肚子里的孩子，这个孩子他们好不容易才怀上的，我不同意打掉！”
语气强硬，充满了对一声的不信任和质疑，作为B市最权威的心胸外科的医生，虽然早就已经预计到了她会是这样的反应，可听到了之后还是忍不住黑了脸，要不是因为自身修养良好，只怕他都要气得当场赶人了。
他当初也不是没有说过肖敏是千万不能怀孕的，到了这个地步他想的都还是尽自己最大的努力保住肖敏的一条命，却偏偏遇上了肖敏的这个婆婆。
“肖敏的心脏病不适合要孩子，现在孩子就已经开始对她的生命造成了威胁，再过两个月，不是孩子自然的流产，就是肖敏因为心力衰竭而生命垂危，孩子照样是保不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