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北晋的士兵来说,殷木秀就是他们心中不败的战神,而天行云海弓作为殷木秀的武器,是他们最熟悉的。
即使那弓上散发出的寒芒,令他们感到害怕和不安,但只要明白那是殷木秀的弓,是他们的守护者,他们就觉得心底妥帖。
可如今,殷木秀走了,竟连她的弓也被别人拿到了吗?
他们常胜不败的将军,入宫为妃之后,很快就消失了痕迹,最后得到的消息却是死在了冷宫中。
那是他们的将军,是他们的信仰,是他们的守护神。
曲阳一手还握着马绳,一手几乎拿不住刀子。他倒退着,不可置信的喃喃道:“这不可能,不,不!”
直到后来,曲阳几乎是吼了出来。他不信,也不甘心。
听到曲阳怒吼的声音,身后的北晋士兵陷入了谜一样的沉默。他们出征的原因,本是为了找回天行云海弓,惩罚那个毁了它的人。可如今这个人,就在他们眼前,拿着那把他们的信仰。
怒吼之后,曲阳冷静了下来,他双眼赤红,满目怒火和仇恨。他恨恨的问:“你就是那个柳初,东麓的女将?”说到女将这个词,他十分的不屑。
在北晋人的心目中,能够被称为女将的人,只有一个,那就是殷木秀。
“曲阳?”柳初看着对面的人,有些面熟,却更加年轻。只稍微想了一下,柳初很快就猜出了眼前之人的身份。
曲阳怔了下,拇指轻轻在刀柄上摩擦。他问:“你认识我?”
柳初自然是知道的,那时他还年幼。而如今,曲无忧死了之后,他竟然接下了将军府的重担。可这些,自然是不能告诉曲阳的。她微微笑了下,淡然道:“自是知道的。”
曲阳并没有误会什么,两军对垒,知己知彼,百战不殆。所以他打起十二万分警惕,既然对方知道他,那一定更了解情况,接下来就是一场硬战。
曲阳只觉得嘴里有些苦涩,他上战场并不多,如今算第一次正式上战场,原本以为抓到戚其义是大功一件,如今却被对面以更多的人围了。
深吸一口气,曲阳举起手中的刀指向柳初道:“我不管你是怎么知道我的,要战,就来吧。”
柳初深深的看了曲阳一眼,然后又看向被北晋士兵包围起来的戚其义,微侧首吩咐道:“你们上,戚将军交给我来。”
身后众人这才如梦初醒,就连柳新也是第一次见到柳初拿出天行云海弓。他看了眼柳初,又看向戚其义,明白这个人在柳初心底的地位。柳新握紧手中的长枪,心底堵着一口气,觉得十分不舒服。
而柳初带来的士兵较多都是新兵,所以并没有见过天行云海弓,不明白这其中的意义。但是他们依然被这一箭的威势所惊摄。
而这之中最淡定的,也许就是戚其义了。他只在一箭袭到眼前时才瞳孔紧缩,而后便恢复了淡定的模样,仿佛刚才处于危险之下的人不是他。
曲阳一直是非常不淡定的,即使他努力的想让自己平静下来,可显然失望了。他看着柳初,看着她坐在高头大马上,眼神只轻轻扫了过来,就令他心中砰然不已。
他知道那不是因为她,而是因为那一把弓。
他几乎目光贪婪的看着柳初手中的那把银弓,即使它散发着森然的杀意和寒芒,可他依旧目不转睛的,看着。
那是,他的信仰;那是,北晋的信仰。
而对于曲阳来说,这一切又有不一样的意义。
他少年时,也曾跟在父亲身边,瞻仰过那一位的风姿,从那以后,那个人,就在他心中再也抹不去。
但他知道一切都只是奢望,后来她进宫了,再后来她也离世了。他才徒然觉得,这颗心空荡荡的,他的心也跟着她死了。
殷木秀是他心目中的天神,而他不允许任何玷污她的一切。所以当他看到柳初拿着天行云海弓出现时,几乎失控。
当真正开战时,身边是友军,身前是敌人,曲阳却瞬间冷静了下来。他不能慌乱,他还要带着兄弟们杀去。
那一箭之后,柳初就吸引了他所有的目光,而此刻他却突然瞥见了被控制住的戚其义。那是他原本的目标,最惊喜的发现。
曲阳目光转开瞬间,柳初就发现了。她顺着曲阳的目光看过去,显然他们的目标是同一个人。
鲜血的猩甜味随风淡淡飘来,柳初一手还握着天行云海弓,此时银弓在她手中兴奋的颤抖。它已经许久没有见过血了,它颤抖着,叫嚣着。
柳初看着戚其义戚其义身边的敌军,眯起眼。她抬起手,右手搭上了弓弦。金黄璀璨的光芒在弓弦上逐渐形成金箭。她松开手,金箭迫不及待的飞射而出,它急需鲜血的补充,来证明自己的存在。
金芒化作的箭穿过人群,射到了敌人心口,带走了一条性命。柳初握着弓,神色冷傲。即使对面是她曾经的战友,可她依旧毫不犹豫的张开了弓。
天行云海弓,只有弓没有箭,而她的意剑,就是最锐利的长箭。
金箭快速在空中划过,留下璀璨的影子。数箭齐发,带走的是北晋士兵的性命。银弓在柳初手中兴奋着。
柳初握紧弓,突然从马上起身,脚尖从身前人头领上点过,约过人群来到戚其义身边,抓住衣领就开始往后退,直到回到安全分范围。
这一切发生不过几个呼吸,曲阳还没有反应过来,戚其义就已经出现在东麓的保护范围内。曲阳顿时明白,他今天已经输了。
柳初将戚其义放下,立即就有几个人将他保护了起来。她抬眼看向战场,却不满意局势的缓慢发展,她抬起手,张开弓,将金箭射了全场。
她的每一支箭都绕开了曲阳,射杀了一个北晋士兵。一场势均力敌的厮杀,在柳初的加入后变成了一个人的屠杀。
最后,柳初又一箭将曲阳座下的马射死。战马倒下,曲阳摔落在地,滚了一身雪水,狼狈的爬了起来。
四周是昔日的兄弟,可如今他们都已成为了冰凉的尸体,而他无能为力。
他握紧拳手,眼眶微红,声音嘶哑的问道:“你为什么不杀了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