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一个认识林翔的人,都不会想到会有这样一日。他们看到的不是一个开朗大方的林翔,而是一个苍白着脸,懦弱而害怕的林翔。
“林翔,你在干什么?”神威甲一队的队长,方若很快就发现了林翔的不对劲,然而乱战之中,方若挤到林翔身边,也只能给他当头棒喝。
然而林翔却满面苍白,虚弱的说:“队长,我怕。”
方若再也没有想过林翔会做出这种姿态,他楞了一下,挥刀砍下一条胳膊,带血的胳膊从半空中飞过,鲜血喷溅到林翔身上,他瑟缩了一下。
方若这才不可思议的看向林翔,他在害怕?
柳新就在不远处,很快也发现了这里的不对劲,但是他们无法停留,也没有办法暗卫林翔。柳新咬咬牙,大声喊到:“林翔,你忘了副参军说了什么吗?”
柳初说:不要死,也不要怕死。
可平时多么活泼的林翔啊,听到这句话也只振作了一下子,然后就被敌军扑到在地。他害怕得手软,拿不起刀子,只能任由敌军宰割。
就在众人都以为林翔死定了的时刻,一直断刃插了过来,插在了敌人的后背上,风里的刀身没入一半,当场捅死了敌人。
林翔吓的魂飞魄丧,下意识就躲了开来,却挡到了另一人身前,被敌人一道贯穿了身体。
长枪抽出,鲜血顺着尖锐的枪头流下,红缨染血黏在了一起。
“林翔!”几道声音同时喊出,可是他们能救他一次,却不能在敌人的枪口让他救回来。直到死,林翔都是苍白而害怕的。
林翔的死,给了每个人传达了一个意识,战争是真的会死人的。
被刺激到的东麓新兵,发疯了似得,拼命的收割着敌人的性命。战场之上,就算是死,也要死的值得一些吧。
柳初听着柳新将一切说完,默默的没有再说其他,转身回去。
等两人回到原来的地方,一切都已经收拾完毕。戚其义骑上了马,其他人也列好了队伍。
“回营吧。”柳初淡淡的说。
戚其义身边的亲卫有几分恼,想要说什么却被戚其义拦住了。戚其义道:“回去再说吧。”
柳初领人将戚其义救回,消息自然早早的就报回了营地。一行人达到营地时,军中将领都出来迎接。
原本极力反对去救的那个人,凑到戚其义身边道:“将军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杨威如冷笑道:“怎么,尹监军不是不想派人去救吗?”
被称为尹监军的那人抹了一把虚汗,讪讪的道:“哪有,那不是还在商讨吗?何况戚将军杀场多年,哪里应付不了。”
“哼。”杨威如还想要说什么,却被戚其义用眼神制止了。行军大战,派来的监军多是文吏,正是如此,他们不懂的战场变化也算是正常的。
戚其义下了马,将马绳丢给一旁的亲兵,然后道:“辛苦各位,等到了这个时候。夜深了,各位回去休息吧。”
“不辛苦不辛苦,将军可安好?”
“将军可受了伤,要不要叫军医来?”
众人七嘴八舌的问候道,仿佛真的有多关心一样。杨威如看着这群人,目露不屑。
戚其义抬起手往下一压,顿时周围安静了许多。他沉着的道:“我很好,没有受伤,但是身后的兄弟们有些受了伤,所以需要休息。”
“夜已经深了,各位都散了回去休息,也让出来救我的兄弟们回去休息一下,明日大军还要继续前行。”
柳初仍在马上,看着戚其义站在将领中谈笑风生,将马丢给一旁的士兵,柳初一个人悄然离去。
而柳新犹豫了一下,却留了下来。他需要给柳初空间,她还需要一个人冷静一下。
柳初其实不是很难过,对于她而言,生离死别她经历的依旧足够了。但这是她第一次听到如林翔这样的事情。
她本来该是不屑的,因为林翔死的足够难堪。但是她没有,她为他而难过。这种难过十分纯粹,只是为了一个生命的离世。
柳初回到了自己的帐子中,因为是临时搭起来的,所以比较靠边缘。
她换下了那一身沾满了血污的衣服,擦拭过身体,换过衣服就缩到了床上。柳初用被子裹着自己,坐在床上发着呆。
她听着外面风声呼啸,想着自己到底不如自己以为的那样冷情。她或许丢了一颗心,但她还是会感受到淡淡的难受。
她本来,早该习惯的。战友的死亡,亲人的死亡。她原以为,自己是该习惯的,可是她没有。
她抱着膝盖,觉得自己还不够强大,强大到不在意生死。
“噔——”突然有东西撞在帐子上,发出沉闷的声音。
“谁?”
“是我。”
听声音,是曲阳。
柳初有些诧异,没想到他转回来的那么快,而且居然敢一个人摸进东麓的营地。柳初顿时心生警惕,暗道守卫太过松懈,连敌人摸到营地中也没有发现。
她轻声道:“你等等。”
柳初换了衣服,立即出门,向后方走去。过了这么久,雪已经铺了厚厚的一层。她踏在雪上,却只踏出一个浅浅的脚印。
“来的这么快,我还以为你不会信呢。”柳初走到营地后方,很快就发现了曲阳的身影。他藏在树影中,神色委顿。
“你说的都是真的?”听到柳初的声音,曲阳抬起头来,声音微带着沙哑。
“你不是信了吗?你若是不信,来这里找我干什么?不应该回去你的军营,报效你的帝王?”柳初双手抱在胸前,神色清冷。
“我……”曲阳想要反驳,却找不到话语来反驳。
“你若是不信,我这就回去了。外面风雪这么大,还是营帐里比较暖和。”柳初讽刺的看着曲阳,仿佛就等着他说不信,然后离去。
曲阳握紧了拳头,他想说自己不信,但是却无法说服自己。他想要得到更多的消息,然后来确认自己该不该相信。但是显然,柳初并不给他这个机会。
曲阳捏紧了拳头,终于抬起头道:“是,我信了。我想要知道,当年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你……又是怎么知道的。”
柳初轻声笑了,那语态仿佛曲阳的姿态令她十分愉悦。她的声音在风雪之中,如同梦境一般恍惚。
那是北晋醇和八年,孙晋上位的第八年,殷木秀已经入宫了,而曲无忧等也成为了北晋的顶梁柱,手握军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