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臣女还真是愧对太子的期盼。”柳初抬眼,嘴角噙笑道。她依旧半蹲着身,保持着优雅的行礼姿势。那姿势虽优雅动人,常人却难以保持平衡,可她却稳如泰山,一动不动。
“柳大小姐心态是真的好。”太子看着柳初分毫不为他言所动,心下难堪。他任由柳家姐妹的安排,也不过是想瞧一瞧柳初变一变脸色而已。
可是柳初这个人,却似乎什么也没有听到,心态良好,脸皮也够厚。
“臣女多写太子称赞。”柳初依旧微微笑道。
“走了,回宫。”太子倏然起身,重重的挥下衣袖。
柳初依旧不动分毫,恭谨的道:“臣女恭送太子。”
待脚步声远去,她才慢慢起身,转身看向院外渐远渐模糊的身影,不觉嗤笑出声:“幼稚。”在她看来,太子不过犹如一个得不到喜爱的顽童,变着花样的想要引人注目。
而更加幼稚的是,他分明不喜她这个未婚妻,却又因她的视若无睹而变本加厉的想要吸引她的注意力。
连自己的想要什么都分不清的人,不是幼稚是什么。
太子带着满腹的气恼回到了宫中,挥退了所有人之后,他要一个人静一静。可此时殿中寂静无人,他却又不自觉的想起柳初。
想念她的笑,想念她的声音,想念她挽弓的英姿飒爽。
他终于觉得有哪里不对,他本该满心惦记的那个人,已经在北晋的深宫里,摈弃一身风华,已为他人妃。
“来人。”他高声唤道,他要找国师问问,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殿下有何吩咐。”一个身影自暗处悄然走出,静立在一侧。
“去找国师来,孤有事要问他。”他声音有些干,带着一丝不淡定。
“是。”那身影又隐匿进了黑暗,悄然离开。
太子颓然的坐下,努力的开始想些其他的事情。他是一国储君,每日都有国事需要处理,他绝不该只想着一个女人的。
时间一点点流逝,日渐西斜。
东宫大殿里静悄悄的,仿佛并没有人在。
过了许久,殿外才传来细碎的脚步声。有人细碎的谈话声,然后是推开殿门的咿呀声。
“殿下?”姜行推开门,踏入殿中,很是不适这昏暗的氛围。他皱了皱眉,回首看了眼,立刻有宫侍快步入内点染灯火。
“国师来了。”太子自昏暗中抬起头,声音喑哑,带着一丝疲惫。
“殿下这是怎么了?”姜行看着满脸疲惫的太子,眉头紧皱,看着伺候的宫侍问道。
宫侍战战兢兢的,忙摇头。
“不关他们的事。”太子摆手,又对伺候在一旁的宫侍道:“你们先下去吧,孤单独和国师说。”
姜行紧蹙着眉,十分不满:“殿下派人将老夫请来,究竟所谓何事。”
昏暗的气氛着实有些令人难受,太子起身,盯着姜行的眼睛问道:“国师可知,这玲珑心可有什么后遗症。”
姜行蹙眉:“历来有关玲珑心的记载,都没见过有什么后遗症。”
太子绕着姜行转了一圈,站到桌旁,右手不自觉的在紫衫木桌上敲着:“孤觉得……最近很不对劲。”
姜行大惊,千百年来玲珑换心都没出现问题,难道要在他手上出事吗?他忙问道:“殿下是觉得心肺不舒服?”
太子手上顿了一下,蹙眉道:“不是心不舒服,是……”他右手放在心口,看着姜行道:“是心里多了一个人。”
心里多了个人?姜行抚着胡子的手一顿,差点拽下一把胡子,才没好气的道:“太子殿下是思春了吧。”
太子听他所言,恼羞成怒抬头瞪着他的道:“才不是。”他虽才及冠,却也见过不少美人,怎么可能对一个面容不堪又傲慢的小丫头动心。
他平复下心情才道:“孤见到那柳初就觉得厌恶,可是离了眼又觉得满心里念得都是她。”他顿了下,又看着国师,面色有些难看:“你知道的,孤倾慕的是殷木秀那般的人。”
姜行自然是知道的,也知道太子那箭伤就是殷木秀所伤。他抚着白胡子,蹙眉静静的思索着。
太子也没有再说话,只静静的等待着一个结果。
可姜行思索了一会,才给出答案道:“历来玲珑心都是心甘情愿付出,所以并没有记载这类后遗症。但玲珑心本就是天生灵物,所以在见到旧主人之后会留有记忆。殿下本来没有见过柳初,所以不会有这个困扰。今日见了柳初,玲珑心认出旧主,才会有所反应。”
太子得到肯定的答案,这才定下心来。仿佛心头的雾霾被一扫而空,他觉得昏暗的大殿都仿佛明亮了几分。
他吐了口气,轻松的笑了:“多谢国师与孤解疑,今日便请国师在孤宫中用晚膳吧。”
姜行见他不再有事,傲慢的抬腿就走:“老夫乃是清修之人,就不打扰殿下用膳了。”
太子知他性格,也不以为意,只跟在他身后,亲自将姜行送到门口。
眼看着国师越走越远,太子站在殿前,只觉得四周都十分明亮开朗。他唇边勾起一个魅惑人心的笑容,柳初,看来是不得不送你走了。
知道影响心情的不是因为柳初,而是因为玲珑心认主,太子就已下定决心,要离柳初越来越远。
至于婚约?他嗤笑一声,这所谓婚约,他本就没放在心上。
京都,东方怀下榻的府邸里,灯火通明。
刘芜惊慌失措的打翻了手边的茶盏,清脆的瓷器破碎声在一片寂静中格外的醒人。她失神的看着眼前的人,一阵恐惧和恼怒从心底涌起。
什么叫老刘头失踪了,什么叫秘密可能已经被发现了。
她有什么秘密,她……还能有什么秘密。
她突然想起宫宴那日,东方怀看着柳初的眼神。那眼神是那样的熟悉,又是那样的令人害怕。
是了,她知道她得到的这一切并不属于自己,可是她却依旧的贪恋着这一丝温柔。她紧守着这个秘密,贪恋着不属于她的一丝温暖。
她害怕,她从未有一刻如现在这般的害怕。
她害怕这好不容易得到的一切,如同泡沫一般,轻触及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