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此时密林里整个就一片漆黑,无人能看见方才的美景。她垂眸抚着别在袖口寸许长的银针,语气里全是漫不经心,“我们要是集体行动确实目标大,可要是我们分散目标呢?”
从方才在天牢当中施展妙手空空摸来了钥匙替他开门,到临出宫门前看似胡闹却刚好帮了大忙的去放了一把火,再到现在提出来分散目标这样与众不同的想法。
柳新挑了挑眉头,“听起来还不错,你接着往下说。”
十七点头,“我们完全可以分头行动。武力最强的几个人跟主上一起,剩下的人再分出相对强的几个跟伤员一起行动,其余人三个或者五个一起,自由组队。”
她舔了舔唇瓣,“有伤员的那队可以伪装成到处救济人的走医郎中,这样明眼人就不会来问伤员,蠢笨些的问起来我们也有办法解释。只说是一路行医时路上捡到带过来的,等治好了就各奔东西。”
“但我们在天牢里和宫门口浪费的时间并不算少,也就是说不完全排除有人记住了我们长相的可能性。”柳新听完之后点头,却也提出了中间存在的问题,“那么如果城门口有人拿着画像来挨个儿往过查呢?”
他往后靠到树干上,语气平静的像是这问题不关乎自己一行人的生死一样,“真要到那个时候了,我们怎么办呢?”
十七勾唇笑,轻声吐了两个字。
“易容。”
她跟这群伙伴是一起长大的不假,但她跟他们又实在不一样。负责训练他们的老头子,那可是她亲爹。
薛靖,也就是她爹。年轻的时候也在江湖上搅风搅浪,那时他武功不见得有多高,一手易容的本事却是出神入化。上到八十岁的老妪,下到一岁半的孩童,但凡你要,他都能给你画出来。
也正是因着这一手本事,薛靖在江湖上混得特别开,无论正邪都给他三分颜色,江湖众人更是送了个“千人千面”的称号。
后来薛靖遭遇不测,如今提及从前便只能道一声往事不可追。可别的什么都能丢,学到手的本事哪里会丢呢?易容的本领他尽数传给了自己的女儿,也就是如今的十七。
十七是女子,于绘画和妆面上自然是有着极高的天赋。凡事触类旁通,十七在易容这一项上也是如此: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可从前她只在自家爹爹面前练过手,并没有旁的什么人知道这事。
所以当柳新问“易容倒是可以,问题在谁来动手”的时候,她低敛着眼睫,答非所问。
“我叫薛潼。”
这一句来的突兀,柳新怔了片刻才问,“名字挺好听,不过你到底想表达什么?”
女子抿唇,“我爹叫薛靖。”
夜深时原本就静的厉害,十七这话一说出口更是让在场的人都屏住了呼吸。一时间整个密林里只有呼呼的风声和树叶沙沙拂动的声音,死寂到没有人在场一样。
好半晌领头人才回过神来揉了揉额,“你说师傅他老人家就是千人千面的薛靖,应该是这个意思,我没有理解错吧?”
眼睫轻轻颤过两下,柳新紧跟着回了神。他抬手捂着眼睛,两处冰凉的皮肤交叠在一起,竟奇异的生出些许灼热。唇抿成一条线,柳新无声的叹出口气,还是垂下手等十七给领头人一个回话。
“你没有理解错,”在这无人能够看见的夜色里,她无声的鼓了鼓腮帮子,“我说的,就是这个意思。”
领头人一下又默了,到最后还是柳新缓过神来开了口,“这个惊喜,挺大的。”其余人也慢慢醒了神跟着一起附和,柳新抬手压了两下才反应过来现在是晚上他们看不见。
颇有些尴尬的干咳了两声清清嗓子,柳新总结道:“所以就是易容之后再分头行动,带伤员的那一组伪装成江湖走医,武力最高的……应该就七个人吧?”
领头人点头应声嗯,柳新接着道:“那就是这七个人跟我一起行动,然后剩下的人里面挑一个懂医的、再挑四五个武功相对最好的带着伤员一起伪装成江湖走医,其余人自由组队各自前行。”
柳新说完就转头看向了西边。明知道一片夜色里没人能看到,他还是朝着先前声音传出的地方投过去一个询问的眼神,“薛潼姑娘?你看还有什么要补充的。”
女子闻言却只往唇角绽了个笑,“薛潼是从前用的俗名,我唤十七。”
柳新从善如流的改口道:“那十七姑娘看,可还有什么地方需要补充的?”女子摇头,漆黑夜色里她眉眼弯弯。明明就在跑路,也不知是因为什么愉悦。
最后她只答了两个字,“没有。”
“那其他人?”柳新的目光在四下里转着看过一圈,“有谁觉得哪里还不够完善的,尽早提出来我们再斟酌。”
说着他眼皮子稍低了低、嘴唇微张,竟是打出个呵欠来,“要是现在不说呢,那等到上路以后发现哪里不对,可就只能靠你们自己的应变能力了。”
仍是只有沙沙的树叶拂动声和呼号风声,柳新抬手掩唇又打了个呵欠出来。四下里寂静无声委实尴尬得紧,领头人只好打了圆场,“十七的主意听起来很好,一时半会儿我们也想不出有哪里不对。”
柳新颔首,“那就先这么定下了,之后有谁想到不对了再拉出来说。”众人齐齐应了是,他这才道:“那么现在还有两个问题。”
“第一是易容需要不少的时间,那么这期间我们应该藏身何处?第二点么,”长指在树干上轻点,间或发出来几声并不清脆的响,“策略定好了,路线还没头绪呢。”
领头人却摇头,“藏身之处确实是个问题,甚至迫在眉睫,路线却不急。”右手大拇指在掌心一上一下的来回摩挲,这是他陷入思考时下意识会有的动作,“既然要分头行动,最好路线方面也分开来说。”
这话讲的委实不怎么清明,柳新自然也听不大懂,差不多有一头雾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