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自于儿女的关心总会让父母更加的心宽,柳初笑得更加开心起来,“哪里的话,皇上这般辛苦,奴婢看着心疼,能够陪着是求之不得呢,哪里就会这般娇气了。”
柳初的话让孙斌有了些少年时的气息,他笑得就像是小时候吃到好不容易从宫外拿来的冰糖葫芦一样。
“那好,”孙斌唤来宫女,“你且去拿些好克化的糕点儿和淡茶,再把去年上贡的白狐皮毯子拿来,不要让柳姨冷着饥着受风寒了。”
宫女自然是忙不迭的就拿来了,心下里头更加奇怪,这白狐皮毯子乃是皇上特地留着给前皇后的,据说这前皇后轻生最爱白狐皮,平日里就是他们伺候的稍稍不甚,轻则一顿骂,重则就要被拖出去打板子,这姓柳的宫女到底是什么人,竟然能够让他皇上把这毯子给拿出来。
孙斌也不知道为什么会这么做,或许是这个微不足道的宫女,也实在是不能够算是微不足道了,她的存在几乎和自己心里的母亲相媲美,因为他对于殷皇后,也就是自己的母亲已经记不太清楚了。
只有一些老宫人每日里,孜孜不倦地在自己耳边说她有多么爱自己,又说她死前承受了多少磨难,又有多少不舍,其实说的再多他也依旧是慢慢的把那个所谓的母亲的脸在记忆里模糊了。
而柳姨的出现,几乎算得上是完美的弥补了母亲这个缺陷,他有时候甚至会想,如果自己的母亲就是柳姨,又该多好,自己可以不必在这深宫苦苦挣扎这么多年,也不至于跟母亲分离这么多年。
“皇上……”柳初一直关注着皇帝,这条皮毛毯子的事她再清楚不过了,心内一时间五味陈杂,“这使不得啊使不得……”
孙斌只以为柳初是觉得白狐毯子太过珍贵而百加推辞,笑着对柳初安抚道,“柳姨,你快不要推辞了,太医都跟朕说了你素日里身子不好,朕的奏折不知道要批到什么时候,柳姨你执意要陪着,自然不能让你受损。”
知道自己在推辞下去,或许孙斌就会起疑,这白狐皮的毯子,虽然在民间,是个稀罕物件,在宫里头却算不得珍贵,就是自己这些日子以来也多多少少的看着了好几件,如果一昧的推辞,却又不想出原因,热的,在孩子心下不快是轻的。重的恐怕会怀疑自己真实身份。
“好好好,”柳初做出受宠若惊的模样,眼眶湿润,“皇上您心好,奴婢就厚颜领了,奴婢不知道积了几辈子的福分,才能够得皇上您……的厚爱啊。”
是啊,不知道自己是积了几辈子的福分才能有这么一个儿子,当初自己不过是在他玩耍蹂躏一张白狐皮的时候略微提了一句。
“斌儿,”那个时候她还是皇后,身为一宫之主白狐皮实在是入不了她的眼,不过是哄孩子开心罢了,“你可不要把那白和皮给玩坏了,这可是母后的心爱之物,你若是玩坏了母后可是要心疼好久的。”
后来那张白狐皮的下场她倒是记不清了,只记得宫里头若有嫔妃身穿白狐皮被他给看见了,定然是要闹好久的别扭的。
不想……柳初轻柔的抚摸着不沾一丝杂色的白狐皮,面上泛着柔柔的笑意,这个孩子,真真儿是个重情的。
心中却又一阵庆幸,还好今日对他伸出援手的是自己,还好自己这些日子一直陪伴着他,不然的话,恐怕这白狐皮就该让别人用了。
“柳姨你说的哪里话,”孙斌打断了她的,身上虽然已经有了让人瞩目的王者气度,面上却犯着少年人特有的朝气蓬勃,满心满眼的因为自己的一句话而高兴着,“我能够遇见柳姨,才是三生有幸。”
这一阵话说完,孙斌又忙不颠的低头去处理仿佛永远都写不完的奏折,时不时的抬头看看柳初,第一次觉得枯燥的批奏折,其实也没有之前的那么讨厌。
夜已渐深,柳初再抬起头来,就见孙斌俯案而眠,又是心疼又是好笑,将白狐皮的毯子给孙斌披上,这才轻手轻脚的离开。
不久孙斌便醒了过来,只觉得自己的身上有别于平日里的冰凉,变得暖意浓浓,再看到了身上的白狐皮时,更是心中泛起一阵暖意。
往日里这批奏折不管批到多晚,多数都是宫女太监端着一碗说什么是大补的参汤让自己喝下,然后就在旁边兢兢业业的打着瞌睡监督自己批阅奏折。
就算是自己伏案而眠,他们见到了也不过是快些把自己给叫起来,说什么保重龙体,一类的话,却从来不会细想,自己到底是有多累,才会到伏案而眠这个地步,也从未有人在夜间给他加一件衣裳,一床毯子,就是寒冬腊月也不过是唤人将窗子好好儿关上,再把炭盆里头加满。
从来都没有人这样过……
孙斌拢了拢身上的白狐皮毯子,将自己更加严实的包裹起来,看起来竟然难得有些稚嫩的孩子气,“来人!”
守夜的宫女连忙拍拍脸站起来,快步走到内室,一看孙斌的模样便觉得自己可能是疯了,从小老成持重的皇上竟然做得出这样……有损皇家颜面之事,实在是……
说教的话就要出口,余光看到孙斌面色不善的盯着她,嘴唇动了动到底还是没有说出口。
“不知皇上有何吩咐?”又抬眼看了看案上的奏折,轻声细语的问道,“可是要传热水洗漱就寝了?”
孙斌知道这个宫女是自己太傅安排在自己身边监督自己的,其实他问的,虽然是自己是否需要就寝,实际上他更想要知道的,恐怕是自己有没有完成政事。
并不是说自己的太傅安排着这个宫女就是想要害自己,只是自己到底还是一个皇帝,如果说心里头这么不放心,你那么当初为何要拥立自己为帝!几个哥哥弟弟比他优秀的有的是,至于他自己做一个闲散王爷便是最好不过的!
不过这也只是他心里头的气话而已,孙斌不着痕迹的撇撇嘴,“先不着急洗漱就寝,柳姨是什么时候走的,怎么就没有人跟朕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