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南将他们都扔进了这河里。”
张叔破天荒的回了话,相处了许久这还是第一次回吴月的话,却让听者抽动着嘴角,她一脸不可思议的望着朝南,有数不尽的问题想问。
最想知道朝南又是哪根筋搭错了,为什么将尸体扔进河中?
不知道附近的人靠水而居吗?
若明早那些晨起洗漱的人发现河中飘着十几具尸体,那该多么惶恐。
可这些朝南又怎会理会……
这一夜的惊魂直到初阳升起,吴月的心中依旧余悸,她静静地背靠在马车内心中回想许多,甚至想起许槿逸昨日的那句话。
什么叫你待我能否像玉之一般?
仇视?还是远离?
自从出了那事,吴月自己都不知如何与宋玉之相处,毕竟她可不想与芍药分享他。
许槿逸落水之后,那双脚严重了许多整日冰凉凉的,每当看着他慢移的步子,吴月心里就很内疚,若不是拉着他下水,也许就不会这般严重。
炎热的八月,许槿逸的脚上盖着毛绒绒的狐氅,光看着吴月就觉得很热,然而许槿逸却如在寒秋,也因此坐回了轮椅之上。
一路吴月不敢多言,只是站在许槿逸的身边,总是先一步替许槿逸所想,先一步所做,那感觉就像是相识多年的老友,一个眼神一个动作便知道想要做什么,而许槿逸也很享受。
行路慢慢六日后他们终于华阳府。
一进府中,木章擎便迎上了门口,他瞅了一眼朝南又看看张叔,见他们的手上、面上多处伤痕,面色暗淡。
许卫差了两个仆从将马车上下卸了货后,便低着头随着他们入院一路来到中庭。
中庭前,吴月顿了顿,她抬起头望着曾经进出的地方,毛孔倏然,吴月清楚的记得巧娟就是在这里剥甲求救。
虽然今日不同往日,许槿逸对自己也格外的好,但那日那景历历在目。
“这里你不用进来了。”许槿逸进门前停了下来,淡淡道。
吴月长舒一口气低下了头,又过了一会一身红影吸引她的眼神,她抬起头见匆匆而来的人,打了声招呼。“真姑娘。”
真儿朝她抚媚一笑,扭身进入屋内。
须臾,真儿从里面走了出来,停在吴月的身边低语了几句, 吴月先是惊讶,然后点点头随着真儿穿行在华阳府长廊之间,不一会便在逸院的拱门之前停了下来,抬头望着上方二字。
逸院?
暗道:没想到华阳府之内也有叫逸院的地方。
已进入内院的真儿见吴月未跟上,便转身说道:“想什么呢,快些进去。”
当进入内侧,吴月又是懵了。
这里怎么和许府里的逸院一样?
一处独居、一个凉亭,还有那片波粼粼的河水?
“主子交代了,让你住进耳房。”真儿笑了笑,轻语道。
“怎么又傻愣着?我带你去耳房。”
吴月朝独居的左方指了指。“耳房可是在那边?”
“是,常人看此处就是一处独屋,却不知背后景象,不过这里常人不可进入,你需注意一些。”
说话间,两人已经移步进入其内,淡蓝色被褥,淡蓝色帷帐与许府内一模一样,她转头望向屋门的上方,一个手掌大小的铜铃就挂在那里,不偏不移。
吴月有种恍如在许府的感觉。
所见之处无不一样。
“这里一直都是这样子吗?”
真儿拂过面前的木桌,指尖顺着茶壶的边缘滑动着,眼睛瞥了瞥屋内,娇嗔道:“院子还是原来的院子,不过这间屋子却变了,一个月前主子让人将这里所有饰物都换了。”
一个月前?
那个时候他们不是在蓝田县内养伤吗?
“既然将你带到这里,我也该走了。”真儿见屋内俨然一个男子所居,顿时无趣,索性就离开了。
留下吴月一人站在屋内发着呆。
自从进入华阳府之后,许槿逸好些事情落在其他人身上,落得吴月一身轻松,可吴月渐渐地发现许槿逸均是白日出晚上归,便在进入的第二天,去了许槿凌所在的竹林,见墓碑上的浮尘与飘落的竹叶用手掸去,心中无惧直接坐在墓碑旁,捡起许久未刻的手艺,雕刻一朵六分像的凤鸟花,
这一去便是五日,日日不停,直到第六日,吴月遇见了许槿逸从府外归来。
两人皆是愣了一下,几日不见犹如过了许久。
“玉品阁你可愿随去?”
吴月抬起头,面色难掩喜色,重重点头。
“需要明日?”
吴月连连点头。
“随我进屋,让我瞧瞧你的那手草书是否长进?”这几日许槿逸虽在外忙碌,但心在曹营身在汉,他时常会想起吴月在做些什么,虽然暗中保护的朝南告知过自己,吴月每日去了许槿凌的墓地,但同时也告诉了他,吴月每日雕刻着竹花。
这几次许槿逸回程时都会绕到墓地看一眼,除了看许槿凌之外,他也想吴月呆在这里做什么?
但很遗憾,除了清除后洒落的竹屑之外,再无其他。
提到草书,吴月面上一红,她识字和草书都是母亲所教,五岁时母亲就曾夸她有写草书的天赋,直到八岁时字行如张,她和母亲的喜好一样,都喜欢出平年间的张芝,只觉张草如雁行,吴月从小就沉迷其中,随着年纪增长她的字迹已近张芝八分。
“你且写上这几字瞧瞧。”等两人进屋来到桌前,许槿逸递出一张,那纸上写了八面玲珑镜。
八面玲珑镜吴月见过,就是那日在蓝田县的拍卖场,许槿逸所得的拍品,她伸手去取笔架上的笔,却被许槿逸拦下,示意她去取边上最粗的那只。
那支笔有她两指宽半臂长,尤其那羊毫更是比她往日所写的都要大,她握了握找到合适的手感,便沾染旁边已研磨好的墨水,在纸上慢慢写下那五字。
这一次她写的比往日慢了许多,也工整了些,提笔时又看了几眼,方将笔搁下。
吴月见许槿逸眉头紧锁,以为对自己所写的字不满意。“少爷,不如换些字。”
“什么字?”
“我的名字,我相信你一定会满意。”
瞧着展满笑容的脸,许槿逸的眉头松开,笑了笑。
“真的,我从一岁抓笔,二岁研磨,三岁写字……”吴月说着声音越来越小,而许槿逸在等着下文却停了,便抬起头。
“明月楼的分店明天开张,要不要去看看?”
“真的落成了?董娘的主子同意?”吴月一脸不可思议,双眼灼灼喜道。
许槿逸点点头。“明日寅时敲响锣鼓,让幻娘在洛河以东广施一日,挣得一方之名,再由酉时正式揭牌开幕。”
“我真的可以去吗?”吴月光是听着就两眼放光,恨不得现在就是明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