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估宝楼出来之后已经是申时,朝南推着木轮刚越过拱桥,就见到一个熟悉的身影,凤九娘。
当许槿逸靠近身侧,凤九娘微微一礼含笑道:“恭喜许少爷如愿以偿。”
吴月懵了,心想不是没有拍到楠木吗?又怎会如愿?
许槿逸笑而不语,继续朝前走着,凤九娘小步跟在身后,吴月望着凤九娘的背影越发觉得很像红拂,不由得惊讶自己的想法。
“许少爷打算什么时候回去?”凤九娘扭动的腰肢,低问道。
“明日。”
“那少爷今晚可要去玖凤居庆贺一番。”
“不必。”
被许槿逸拒绝凤九娘似乎有些挫败感,她轻转着手中的绢帕,紧跟在许槿逸的身后,到了玖凤居的门前才不舍的离开,凤九娘的举动一直都瞧在吴月眼里。
吴月也看的出凤九娘对许槿逸不一般,尤其那眼神,眷念不舍。
也不知许槿逸搞什么鬼,虽然不住天华酒楼,却选了一处离玖凤居极近的客栈,这不得不让吴月想起许槿逸的那句交心话,更加肯定两者的关系。
这还不是最重要的,吴月还发现朝南失踪了,自进入客栈那刻起就不知去向,而照顾许槿逸所有的事情就都落在吴月的身上。
许槿逸今日的举动分外出奇,除了让吴月近身服侍外,还破例让她在屋内呆着,这破天荒的举动不得不让吴月小心翼翼的伺候着。
“你手腕上的伤疤何时有的?”
正在研墨的吴月停了下来,右手不由自主的覆在左手的手腕上。“不知道,自有记忆开始就有了。”
“你的家人没有和你说怎么来的?”许槿逸放下手中的书望着吴月,面如清水目如辰。
吴月摇摇头,继续研墨。
许槿逸修长的手指顺着桌沿滑动,继续问道:“怎么进的许府?”
吴月右手一顿,沉声说道:“是二少爷将奴婢领进府里。”
“槿凌待你可好?”
吴月点点头,许槿凌对她确实很好,好到让府中别的女人嫉妒,千方百计想将她赶出府。
屋内安静了下来,许槿逸看着那转动的墨棒,滑动的墨水,开口道:
“我这里有个故事你可想听?”
许槿逸手指轻点着桌面,含笑望着吴月,他的这种笑容让吴月看的发憷,隐感不好。
故事?
吴月可不认为主子会给奴婢说故事。
吴月微动的面色都收纳在许槿逸的眼底,他含笑问道:“怎么,不想听?”
“这是奴婢莫大的荣幸。”吴月放下手中的墨棒,低着头站到一侧,竖耳倾听。
许槿逸收回放在桌子上的手,双手交握将身体靠在背后的椅背上。款款说道:“村落里有个女子从小与富家的公子定了亲,正是这份亲事这个女子被赶出了家门,多年之后这女子终于知道赶出家门的原因,便将对家族鄙弃的怨气发泄在富家公子身上,她故意结识了富家公子做他婢女,时时刻刻都在想着如何复仇,直到有一天她终于有了机会,伙同山匪暗害了富家公子,以平复驱离的怨气……”许槿逸说道这里停顿了一下,他望着吴月。
吴月感受到目光,抬头相望,四目相对时,许槿逸见吴月双目不仅无惧,反而似一股清泉,仿佛能够看到河底。
“然后呢?”说完了?吴月可不这么认为,不禁心想:不正常的人,说的故事都不正常。
望着那双清泉的眼与简短的问语,顿时让许槿逸索然无趣,他换了一个姿势,拿起书翻看了起来。
吴月一愣,心想:故事说完了?
屋内又安静下来,吴月见许槿逸不在说,只好静静地站在一旁,可心里犯起嘀咕,因为她知道许槿逸的故事并没有说完。
“下去吧!”
吴月听到这句话如听到特赦,立即退了出去。
当屋门关闭,许槿逸望着吴月离开的地方久久不能回过神来,他其实知道吴月的来历,也知道杨申就是吴月的父亲,只是没想到吴月能够隐忍的这么好,就连自己的说出的故事都能无动于衷,这不得不让许槿逸怀疑是不是将吴月想的太单纯了。
许槿逸越是这样想,心里就越烦躁,他先是喝了一杯冷茶,然后扶着桌子慢慢站了起来,他觉得还不够,强撑疼痛扶着墙壁走到了窗口,推开了窗棂望着夜空上的月亮,十五已过月不在是圆,只有那月牙挂在上空,繁星之下也有别样风景,许槿逸好久没有看过夜色了,尤其是这种高度扶窗仰月,别有一番滋味。
左耳处的莺莺燕燕声令他侧了眼,望着门庭若市的玖凤居神色无异,唯有那熟悉的身影让他多了两眼,只因那个伙计曾为吴月叫屈。
许槿逸也不知看了多久,当他想回去的时候,脚似被钉住一般无法动弹,许槿逸缓了缓忍着痛,扶着墙慢慢移动着,每移动一步钻心的疼痛,面色发白汗如珠,行至一半时终不堪跌坐在地上,他从未如此狼狈过,不知为什么今日竟很在意,紧握着双拳似在发泄着情绪。
这时候屋外传来了脚步声。
“少爷。”吴月敲了敲门。
许槿逸望着那扇门,他知道屋外的是吴月,却不作答。
“少爷。”
吴月回到屋中也在窗下看着那片星海,很想让自己紧绷的心放下来,但身为奴婢也有诸多无可奈何,她先是将准备好的木桶打来了半桶热水,然后送到了许槿逸的屋前,敲了两遍无反应后,便侧了耳听着屋内。
“进来吧!”许槿逸知道吴月没有自己的回复不敢进来,索性开了口。
吴月端着木桶低着头走了进去,见许槿逸坐在地上,立即放下了木桶小跑上前并将许槿逸扶起,吴月也不敢多问,只是低着头帮着许槿逸整理着褶皱的衣服,并和往常一样帮他卷起裤管脱去鞋袜,将脚放入了热水中浸泡。
吴月用布一遍一遍擦拭着,那动作极其温柔和认真,在吴月的脑袋里想的都是许槿逸坐在地上的模样,她并没有取笑和鄙夷,反而是同情。
“平日无事的时候,可试着慢慢走动,这样对脚好,久坐对脚有害无利。”吴月的话很轻,很柔,似朋友之间的说话,无半点距离,让人听着很舒服,脱口而出的话令她也没有想到,等意识过来时,吓得将手中的布丢在桶中,立即低下了头。
“奴婢知错。”
许槿逸望着吴月,刚才那话让他想起一个人,宋玉之,如果宋玉之在身旁也会如此说话,他们说的他都懂,其实他也很想走,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