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南将薄剑盘在腰间,笑着走出屋子,凭着记忆他走出重重关卡,现如今他已不是七年前的人,寻常的巡卫自然看不见他,很快隐入竹林之中,他心想只要穿过这个竹林就可以走到山下,望着熟悉的竹林,朝南竟有些怀恋,他记得这里是练剑的地方。
不过此时,他已经不能细细回忆,若是被陆萱宁挣脱开,那他就麻烦了,所以脚步未做停留,潮湿的泥土沾染了鞋子,草上的雨水打湿了衣摆,他继续前行。
“这些年,徒儿逃跑本领倒是长了许多。”
闻声,朝南停下步子,他将视线落在左前方,见到了齐浪,这会见到无一丝惊喜,反倒让朝南感到不妙,在极不情愿之下他朝着齐浪走过去,靠近身旁时,低下头,唤了一声师傅。
人还没反应过来,一把明晃晃的长剑朝着自己袭来,朝南后退一步愣住。“师傅,你这是?”
“休得废话,你若不出剑就别怪刀剑无眼了。”齐浪说话间长剑挥舞已近到朝南身前,朝南一惊,瞬间抽出腰间的薄剑,接下袭来的银光。
他与齐浪之间,经常用比武的方式,催发剑技,所以并不陌生,他猜想许是许久未见,师傅想要试试他的武功,但渐渐地他发现不对劲,应对时皆要用心,如不然恐遭伤身,只见齐浪招招狠厉,似乎用了全力。
朝南觉得不妙,立即翻腾,跳离数米。“师傅,你这是要做什么?”
“自然是帮着胖丫头拦下你,去洞房。”
“师傅。”朝南眼看着齐浪再次袭来,他又转了方向避开。“师傅,我此次可是应你的约才来,你怎要为难徒儿。”
“屁话,我的邀约是二年前,你那个时候怎没来?”齐浪又追了过去,朝南又闪了开。
“你信中不是也提起陆萱宁成亲了吗?怎没成亲?”
朝南和齐浪你一言,我一语,都在抱怨对方的不是,身形在林中不停的跳动着,朝南跑的越快,齐浪追的就越紧,约莫一炷香之后,齐浪突然停下,他捂住腰部面色苍白,豆大的汗珠顺着下颚落下。“不打了,老子打不动了。”
朝南收住薄剑朝着齐浪走去,记忆中他的师傅不会如此不堪,他可记得有一次逃跑,两人足足跑了一夜,最终还是被齐浪抓了回来,今日怎么了?
虽然人是靠近的,但朝南还是有所防备。“师傅?”
“走吧,老子被人砍了一刀,至今未愈,看来你小子今日终究是要逃走了,哎。”齐浪深深叹出一个口气。“我也不是不通情理之人,只是你都将胖丫头的身子看光了,堂也拜了,这让她如何再嫁人,现如今她可是山头上的老姑娘,山下男儿惧怕的恶婆娘。”
“你走吧,就当我技不如人,拦不住你,这脸面不要也罢。”齐浪说着走到不远处的木桩上坐下,无奈的摇摇头。
“师傅,我现在已是他人的下属,断不能离开隐居这里。”流云寨固然好,但终究不是朝南想要的生活。
“若想留下,你可继续停留。”齐浪的话音刚落就听见山中一声怒吼,那一声足可让林中群鸟飞尽,人心振越,因为那是陆萱宁的声音。
朝南朝着齐浪一揖,这一次离开,还不知是否有缘再见,所以朝南行了一礼,本想与师傅好好叙旧,也不枉每年桃花期的信,可此时此景若他停下来,必是被困无疑。
今日匆匆来,匆匆走,原想着那人嫁作他人妇,此次回来两人便再无牵扯,这样也能解开心中的结,可今日见到陆萱宁的阵仗,确实吓到朝南了。
逍遥楼的人彘他不曾怕过,就连亲手砍断他人的手脚也未曾停留过,但今日却被陆萱宁的洞房吓到心有余悸,朝南从未想过,自己有一天是被人捆住送入洞房,更没有想过有人要他饮下催情的酒。
短短的一日,让朝南久久不能静心。
当他穿过竹林,豁然身后传来一阵声响,他随即隐到一旁,双耳竖起,听着急促的脚步声。
“小姐,你走慢一些。”
“我呸,人都跑了,叫我如何慢,那个该死的朝南,若是被我捉到,我一定将他手脚绑住好好折磨。”陆萱宁披头散发,双眼红肿,双手各拿了一把短刀,气势汹汹的跑向山下,身后小跑的两个婢女,跑一路歇一路,眼看着陆萱宁即将消失,又赶紧追了上去。
等身影彻底消失之后,朝南走了出来,望着风一般的女子,他笑着摇摇头,其实朝南也不知道自己喜欢什么样的人,有火辣美人真儿他不爱,有山头霸王陆萱宁他也不娶,也许他真如真儿所说,他的心就是石头做的,暖不得,也软不得。
但依稀间,他的脑海浮现一个人的身影,那是一个娇柔,卑微的身影,渐渐地那身影逐渐清晰,居然是吴月。
想到此,朝南又摇了摇头,他好像知道自己喜欢什么样的人了,就像吴月一般柔弱中带着丝丝倔强,崛起中又带着几分俏皮,让人打心里就想保护,可是这种感觉真儿没有,陆萱宁也没有。
紧接着,随着脚步前进,他的耳朵里传出一阵怒吼。“朝南,你等着,我一定要你后悔。”
后悔?
朝南微微驻足,眼角抽了抽,隐隐觉得很不妙……
等朝南下了山已是傍晚,他先回了客栈休息一会又下了楼,点了两盘菜一碗米饭,垫腹内空空之地,忽然店小二的一声高喝,让他留意了进门的人。
进门的人身形肥硕,满脸油光,一看就是欺压他人的主,刚听到店小二称此人为黎爷。
黎爷?
朝南脑中搜寻一遍,无一丝记忆,刚准备站起身,就听到那肥硕的人问道:“这几日邱家那个女人有没有来过?”
“没有,上次听黎爷的话,被小的赶走一次之后,就再也没有来过。”
“没有就好,若她再来就给我打走,若不是念及我与她是血亲,早就棍棒赶走了,又岂会让她白吃,白拿?”
“是是是,黎爷说的是。”
“有没有看到西街黎家那个老东西,让人出来采买?”
“小的没见着。”
“那便好,若是有,记得一定要通知我,挖地三尺也要找出藏的银两。”随着两人的说话,朝南终于回想起这人是谁,此人叫黎青贺是黎克的大儿子,也是自己兄长,想不到几年未见,容颜变得如此大,与记忆中的模样一点没有重叠之处。
他更没想到自己住的地方,居然是黎青贺的客栈,想到此,顿时没有吃饭的心情,立即放下筷子。
黎青贺在掌柜的那里拿了一些银子,随即出门了,等他走了数米之后,就听见店小二呸了一声,掌柜的让他低调些,却听到店小二怒道:“真是天不长眼,让那些好人难过,恶人横行,怎就不收了这种不孝子?”
“哎,那也没有办法,只怪这种人长命,我们管不得。”掌柜的摇摇头,拍了拍店小二的肩膀,示意他莫管。
朝南听此沉默了,本意是想次日离开,提前赶回洛阳城,他想了想决定停留几日,虽说自己已经脱离了那个最不想提起的地方,但终究他还是姓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