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吴月也转醒,她睁开眼睛,见到宋玉之站在窗前,慢慢坐起,将脚落在床下的鞋子上并穿上。
宋玉之转过身走了过去,取过一旁的棉袄与斗篷,为吴月亲自系上,拉着她的手一起走出屋内。
“宋大夫,宋娘子,你们赶紧走,这两个人我们拦着。”气势汹汹的王大姐,双手叉腰,怒视着许槿逸和朝南,昨夜她一不小心听了墙角,得知这两个人要将吴月带走,更知道来的两人身份不一般,王大姐寻思许久,猜想吴月和宋玉之隐居在此,一定是为了躲避那两人,如今被他们找到,必然又要搬离。
想着宋玉之为村里里面做的好事,尤其为了大娘寻药伤了脚,于是王大姐天还没亮就串门各家,说明意向之后,联合众人围堵了宋玉之的屋前。
“王大姐。”吴月轻唤一声。
“宋娘子别怕,今日我们一定会帮你们。”
即便屋前被人团团围住,但许槿逸依旧能从人群中看到吴月的身影,看着身着粉衣的人从屋内走了出来,视线仿佛冻住了一般,不曾移开,昨夜黑白不清,今日看着吴月觉得丰腴许多,最起码脸上有肉了,而且也红润了许多。
他知道这是宋玉之功劳。
随即又将视线落在宋玉之身上,那一眼是感激,知道宋玉之喜欢的不比他少,但有些事却容不得半步退让,比如吴月。
宋玉之看了前来相帮的村民,居然笑了,笑意恣意,令人莫名。
是的,他昨夜想的就是带着吴月继续隐蔽,去一处没有人认识他们的地方,过着想过的生活,远离许槿逸,远离尘嚣,没想到这里的人居然也会懂得他所想。
“宋大夫,马车我们都帮你备好了。”说话者,是年纪稍长的农夫,也不知他用什么办法,居然真能找到一辆灰布帘子的马车,并将马车拉到吴月的身前。
“谢谢。”宋玉之扶着吴月上了马车,离开前他看了一眼许槿逸,见对方被团团围住,既不能上前,也不能退后,就连朝南也双手举着,宋玉之却是笑了。
只因前方的人都是手无缚鸡之力的村民,朝南碰不得,伤不得,再者也没看到许槿逸的指示,只能眼睁睁的望着吴月上了马车。
吴月走的决然,无半点回头之意,她看不到一双忧郁的眼神,也看不见紧握的拳头。
随着一声马鞭的抽打声,马车开始移动,车内已经坐稳的吴月,忍不住挑开车帘看了车外一眼,只是那一眼刚好触碰许槿逸的双眸,四目相对,吴月立即收回眼,她捂住跳动的心口,顿时懵了。
也不知为什么,眼前的陌生人总能让她心口跳动,那是一种说不出来的感觉,有一丝兴奋,兴奋中还有一丝想要靠近,匆匆一瞥,她甚至从对方的眼里看出了笑意,这令吴月不解。
马车每行一段时间,宋玉之都会停下,询问一下吴月的状况,宋玉之明知道这是一场徒劳的逃离,明知道许槿逸很快就会寻过来,但他毅然决然的带着吴月离开。
兴许只为了那短暂陪伴。
“下来休息一会。”宋玉之伸出手,将吴月从车内扶了出来。
落雪之冬,虽然万物已被覆盖,但别有一番美景,雪停,风停,空气中已不是冰寒刺骨, 淡粉色衣衫若在万花丛里一定不出众,但在这一片白雪之地,却是异常显眼。
吴月身披粉色的斗篷,靠在宋玉之的身旁远眺前方,低声问道:“那位许少爷与我是不是认识?”
吴月虽然记忆全无,但想着昨夜的种种,心中的疑惑丛生,因此她想借着这个机会问问。
只是问问,绝无其他。
宋玉之没有开口,也没有点头和摇头,只是陪着吴月看着远方。
听不到回复,吴月似乎明白了,她与那人认识,一定认识。
为了打破这份安静,吴月将双手打开,舒畅的说道:“这里的雪景真美。”
说完之后,吴月又看了一眼宋玉之,见对方依旧无色,她走上前拉了拉对方的手,“下一个地方我们去哪?”
下一个地方?
宋玉之也不知下个地方会是哪里?
许府还是华阳府?
想到此,他将吴月揽入怀中,视线移向不远处,见到百米外正有一位熟悉的身影,正看着他们。
“怎么不说话?”吴月抬起头,对上宋玉之的双眸。
“如风中的叶,四海为家。”
吴月一愣,她摸了摸凸起的肚子,感觉到肚子中的异动,她笑道:“他好像也同意四海为家。”
吴月的笑容如花,让百米外的人看的心中不是滋味,许槿逸的记忆中,那些笑容都是属于自己,而今却已忘记。
不一会,见吴月上了马车,朝南牵着马走到许槿逸身后,朝南的心里同样有许多问题,他甚至不明白,主子为什么选择默默跟在身后,而不是将吴月带到身边来。
夜晚来临,宋玉之住进了一家客栈,他先是将吴月安顿入眠之后,便走出屋内,刚出屋子,就见到许槿逸早已负手而立的守在屋前。
许槿逸并未看宋玉之,只是淡淡的问道。“为什么要这么执着?”
“你还不是一样。”宋玉之走到身旁,无奈道。“你知道人最怕什么吗?”
许槿逸并没有回答,只是静静看着前方,眼中无波,却内心如海。
“人最怕得到后,再失去,我正是如此,已经贪食,就舍不得放下。”
“偷取不可违,难道你不懂?”
“自然懂,所以愿装不懂。”一切的一切宋玉之自然明白,只是贪念让他不愿放弃而已,语毕,他缓缓转过身望着许槿逸,喉咙抖动数次之后,说道。“你……”
“绝无可能。”宋玉之的话还没说完,就已经被许槿逸截断。
不管宋玉之余下的话,是不是想让许槿逸放弃,对于许槿逸而言,绝无可能。
许槿逸转过身,直视着宋玉之的眼睛,字字诛心的说道:“我已经给过你一次机会,是你没有抓住,被芍药牵绊终始缘尽,这怨不得我,也怨不得月儿。再者,你明知她与我已经拜堂成亲,且怀有身孕,却因贪念颠倒黑白,趁着我被关入宫里,趁着她记忆全无想取而代之,玉之,你变了,也错了。”
变了?
宋玉之听后却笑了,变得何止他一人。
所有人都变了。
于是反问道:“难道你没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