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本官就先行告退了。”县官犹豫着想仔细看看,却苦于被风莫忧挡住去路,又不好硬闯,便只能无奈告退。
眼看着那县官的背影渐行渐远,风莫忧才放下了一直高高悬着的心。
他要是真细看出什么端倪来,只怕又要生出一堆麻烦事。
又四下望了望,确定周围没有人了之后,风莫忧才蹑手蹑脚地推开了宇文成都的房门。
床上的宇文成都听见推门声,以为是那县官又折返回来,忙装作痛苦不堪的样子轻声哼哼。
脚步声越靠近,他却发现这声音怎么那般轻盈,哪里像是成年男子的步伐。忙睁眼,却只见风莫忧站在床边,正笑吟吟地低头看着他。
“好你个风莫忧,进来也不报个姓名,我刚刚的模样定是被你看的一清二楚,丢死人了。”宇文成都苦恼地抚了抚额,面上浮起诡谲的红云。
“看不出来呀宇文公子,”风莫忧闲散地在床边踱着步,一边调笑着,“您这戏份还挺足的,怎么,坊间的戏院就没发现过您这尊大神?”
“大神是什么东西……”宇文成都纳闷地喃喃念着这奇怪的词汇,又愤愤地瞪了风莫忧一眼,说道:“话说回来,你让我装病骗过那县官,到底是在打什么主意?我想了一整夜都没有头绪。”
风莫忧“嗤”地一下笑出声,想着这少爷居然会为了这种事想一整夜,顿时觉得有些忍不住。
宇文成都见她不答反笑,又想起自己刚刚装病的样子被她看了个透,顿觉有些气短,挑眉气愤道:“你倒是说啊,你若不说,我可去找那县官对他如实相告了。”
风莫忧这才止住了笑声,忙劝道:“好了我的大少爷,我说,我说还不行吗。”
于是,她将昨晚在县官门外听到的一切都告诉了宇文成都。末了,还加了一句“这狗官看起来轻车熟路,不知道坑害了多少良民”。
宇文成都一听,更是气得眉毛倒竖。
“这还了得?这天下还有没有王法了?”他紧握拳头,咬牙切齿地恨声道:“官贼勾结,无耻!”
风莫忧见他反应比自己还激烈,反倒有些后悔告诉了他实情。
这大少爷一看就是沉不住气的料,万一冲动下来坏了事,打乱自己的计划,岂不真真乱套了?
果不其然,宇文成都说着就要翻身下床。风莫忧急忙拦住他,问道:“你这是要做什么?”
“我去找那狗官理论清楚!我要让他知道他做的都是些什么伤天害理的事!”他说着就要挣开风莫忧,向门口冲去。
“他要是听你一席话就能透悟,他还能叫狗官吗!”风莫忧气急地叫住他。
宇文成都这才停下脚步,回头怔怔地看着她。
“他到今日这个地步绝非一日之功,百姓们的不声张多少助长了他的气焰,”风莫忧正色道,“你贸然前去只怕会打草惊蛇,让自己陷于不义!”
“那……那我该怎么办?”宇文成都喃喃道,似乎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对自己的冒失有些追悔,好在风莫忧及时制止了自己,没有酿成大错。
“静观其变。”风莫忧的眼神蓦地变得幽深,乌黑晶亮的眼珠宛如潭水般深不见底。
宇文成都被她突如其来的正经吓唬到了。他不懂眼前的女子葫芦里到底卖的是什么药,只是凭自己的直觉来看,应该相信她才是。
风莫忧的认真并没有持续太长时间,不过片刻,她便又恢复了笑嘻嘻的表情,揶揄他道:“宇文公子可知道‘冲动是魔鬼’一说?”
“在下不知,”宇文成都诚实地摇摇头,“不过在下知道‘一步走错,全盘皆输’。”
说话间他已然回到了床榻上,两条修长的腿搭上床沿,有一下没一下地摆晃着。
“好比你我二人上次在客栈被人追杀,就正是因为你的莽撞,不懂得‘财不外露’的道理,害得我们差点连鞋都跑掉了。”
说着,风莫忧瞪了宇文成都一眼,后者“腾”的一下红了面颊,眼神飘忽得不敢看她。
“所以说,千万要低调行事,不可莽撞,不可张扬。”风莫忧摇头晃脑,宛如一个说书先生。同时一把打掉他乱晃的腿,说道:“你方才若是真的一时冲动去找了那县官,只怕我接下来的动作是没法施行了。”
“接下来的动作?你是说,你有法子治那狗官?”宇文成都一听便来了兴致,从床榻上一跃而起,迫不及待地抓住风莫忧的双肩,兴奋地来回摇晃着:“快说,快说。”
风莫忧被他晃得头昏脑涨,一掌拍掉他的手,接着说道:“那县官昨晚的话我已经尽数转告与你,想来你现在该懂我为何让你装病了吧?”
“是为了拖延时间?”宇文成都稍稍一蹙眉,便想出了原因。
风莫忧满意地点点头,说道:“不过这只是眼下的权益之计,瞒得了一时,瞒不过一世。若真想治那狗官,只怕要另寻良策。”
两人此刻都陷入沉思之中,屋内顿时一片寂静。
“那县官疑心重,你此番装病,他必定不会轻信,”风莫忧托腮,低吟道,“方才他数次想要细探你的病情,还欲寻大夫为你看病,只怕是已起了疑心。”
“那可如何是好?”宇文成都有些担心地皱起眉头,“今日是你在这里,他才不好细看,可你一个女孩子家,总不好一直呆在我房里吧。若是哪天你不在,他只怕就要发现我是装病了。”
风莫忧沉吟片刻。她也正苦恼这件事,如何才能让宇文成都装病而不被发现呢?除非……
眼看着风莫忧的表情变了,眼中还闪着精明的光芒,宇文成都突然有种自己的性命已然堪忧的感觉。
“你想干什么?你可不要乱来啊!”他咽了口口水,向后缩了缩,有些惧怕向自己靠近的风莫忧。
“既然没有办法让他相信你病了,那就——”风莫忧伸出爪子,“嘿嘿”地狞笑着,一边说道:“那就只好委屈你一下,让你真的病下来了。”
宇文成都的眼睛越瞪越大,眼看着风莫忧就要碰到自己,居然“啊”地叫出声来,倒是把准备下手的人吓了一大跳。
“喂,”风莫忧有些不满地叫住他,“宇文成都,你堂堂七尺男儿难道怕我一个小女子不成?”
居然吓得一直往后缩甚至还尖叫出声,这家伙到底是不是男人啊!
宇文成都有些后怕地咽了口口水,看着怒气冲冲的风莫忧,没敢出声。
“放心吧,”风莫忧颇有些无奈地叹了口气,“并不是真的要你病倒卧床不起,只是使一些障眼法而已。”
“障眼法?”宇文成都悄悄放松了一点,但还是拽着被褥不敢撒手。
“嗯,”风莫忧点点头,“先前有贵人告诉过我,常人身上有五十二个单穴,三百个双穴、五十个经外奇穴,笼统加起来有七百二十个穴位,其中有一百单八个要害穴。这些穴位有不同的用处,些许情况下,生病或是不适时,按摩这些穴位都能起到相应的作用,可以减缓症状。”
宇文成都听了这一番话,还是觉得云里雾里,一脸不理解,便问道:“你说的这些穴位,和你的‘障眼法’有什么关系?”
风莫忧讶异于这个人的愚钝,却没有表现在脸上,只是耐心地对他解释道:“这些穴位虽能救人,却也能害人。”
“如何……如何害人?”宇文成都喉头一紧,不自觉地问道。
“我刚刚说过,七百二十个穴位中有一百零八个要害穴,重击或是针刺这些穴位,能够令你头晕气短,胸闷乏力,更甚者,可以一击致命,将你送去地府。”
风莫忧神乎其神的表情和言论都大大吓到了宇文成都,他呆滞地定在床榻上,忘了言语。
“好了好了,看你吓得。”风莫忧用手在他眼前晃了好一会,才拉回他的注意力。“我不会害你的,同行这么久,你还不清楚我的为人么?”
听她这么说,宇文成都稍稍放宽了些心,但还是小心翼翼地问道:“那——我该怎么做?”
“很简单,你只需要躺着让我点两下就好。”风莫忧做出云淡风轻的表情,想让他不那么紧张。
“点两下……要害穴么?”宇文成都又紧张地咽了一口口水。
风莫忧有些无奈地翻了个白眼,接着解释道:“虽是要害穴,却不足以致命,只是会让你浑身奇热,头晕无力罢了,倒也没有什么严重的症状。”
听她这么说,宇文成都这才放下心来,乖乖躺好,任她在自己身上点了好几处。
“我想明日那县官必定要假借探望之名来检查你的病况,”风莫忧点完穴位,收手道:“他若是带了大夫来也好,反正你明日也当真会病得起不来床。不怕那大夫医术高明,只怕他们合伙要毒害你,你切记,明日不可喝那县官或是什么大夫的任何汤药。”
“嗯。”宇文成都点点头,将风莫忧的每一句话默默记在心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