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家的事儿？
韩有年和顾倩有点懵，不过还是耐下心来听了。
“是这样的，我儿子啊，前不久出了车祸……”
韩有年作为医生，本能地紧张起来，他推了推鼻梁上的镜框，关切道：“没事吧？”
“没事，现在都好了一大半了！”
韩有年松口气：“人没事就好，等他好了，你可要好好说说他，现在的年轻人都莽撞，粗心大意，老出安全问题。”
韩建设叹气，摇了摇头：“其实，问题在我，孩子会出意外，多少都和我有关系。”
“和你有关系？”
“嗯……说严重一些的话，都能算是我害了他。”
韩有年脸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发了白，他似乎猜到了韩建设的来意，唇抿得没有隙缝，不再说话。
“咱俩不光一个姓，其实性格也特别像……在中秋节以前啊，我和我儿子的关系，比你和韩硕好不了多少，不过那一场车祸改变了我的想法和态度。从前我总认为，孩子一定要在自己眼皮底下养着，按我的规划去走完一生最稳妥，我都铺好了路了，不用他操一分心，毕业回来就去我找的公司上班，有我的关系保护着他，铁定不会给他委屈受，等工作稳定了，再乖乖得去相亲，找个我觉得不错的姑娘结婚生孩子，这辈子平平安安，脚踏实地，就算没有造化，也好过在外边流浪……”
“可树风不听啊，他偏要出去，为此和我吵了不止一次，父子俩回回见面回回吵，我那时候都觉得，我权当没有这个儿子算了，白眼狼，不识好歹！养了这么多年，到底有什么用啊。”
韩建设喝了口水，抬头看着沉默不语的韩有年，不好意思地笑笑：“我当时差点就要和他断绝父子关系了。”
韩有年嘴唇动了动，愁眉深锁：“孩子可以劝，他出去就不要管他了，用不着断绝关系。”
“看来你还比我软和些呢？”韩建设打趣。
韩有年一撇头，不承认地冷笑：“我那是觉得浪费时间，和他们计较，没意思！”
看出他嘴硬心软，韩建设撇撇嘴，没有搭茬，继续说自己的事：“中秋那天，树风的女朋友突然给我打电话了，她跟我说树风出了车祸事……当时还是韩硕跟我一起去了京城的医院。到了以后，我看着他那个样子……真的是比自己出车祸了还难受，巴不得想去替他……当然，我也恨，要不是没有听我的话，留在我身边，怎么会出这种事呢？可是，树风的女朋友告诉我，她说树风本来是要回去和我过节的，可因为我一直嘴上说瞧不起他在外创业，所以他为了证明自己，想接一个大单……边取消了回家过节的计划，先开着车去谈生意了……”
韩建设惭愧地叹气：“你们说，我要是以前少说一些刀子似的话，他也不至于为了想我证明自己，突然改变行程啊，是不是？”
“所以，我当时一下自己醒悟了，什么孩子听不听话，走不走我安排的路啊，都不重要了！只要他们健健康康活着，那就比什么都重要！”
“说来说去，我们养孩子，最希望的不就是他过得平安幸福吗？”
“……”顾倩被韩建设的话一下子戳中了心窝，眼泪溢出眼眶，激动得说不出话来。
是啊，身为父母，最大的心愿就是孩子平安幸福啊！
韩有年：“后来树风醒过来了，我真是开心得不行，也顾不上脸面了，立刻跟他道了歉！其实啊，在自己家人面前，面子算个什么东西呢？”
韩有年闷不吭声，脸色不好地抿了口茶水。
韩建设：“韩硕他爸啊，韩硕和树风一样，都是有自己想法的孩子……韩硕还比我们树风混得好，所以，我觉得咱们是不是应该不要再去纠结以前的事了？当然！我说这么多，也不是说咱们当家长的错了，毕竟，咱们确实出发点是好的，是真的为了他们好……他们现在是不能理解，但我觉得，有朝一日他们做了爸爸，有了自己的孩子，那肯定就会理解我们！那，我们现在高风亮节一点，先给他们服个软，回头等他们有了孩子，八成想起这事儿，也得跑来在跟我们道歉呢！”
韩建设开玩笑地说：“一来一去，其实不亏！”
他的声音一止，四周陷入了极致的安静，连呼吸都低不可闻。
顾倩目光闪闪，期望着丈夫能听了这些，想通了些。
可韩有年却依然默不作声，严肃地好像是在做手术一样。
韩建设老得不到回应，有点尴尬了，抬头看看时钟，他思来想去，自己要不还是说完就跑得了。
正打算起身的时候，韩有年终于开了口。
他的话简单明了，只有四个字：“我明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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韩硕接到韩有年的电话时，他正在屋里修改自己的新书。
万万没想到他爸会主动打电话给他，韩硕看着这串号码跳动了足足一分钟，犹豫着要不要接。
争吵像是他们父子的影子一样，只要有光，便会有影子。
所以韩硕生出了一丝心理抗拒，可转念想到他爸的病，那一丝抗拒便一下子就垮了下去。
“喂……”
“韩硕，你什么时候回来一趟？”韩有年的声音听上去特别昂扬。
韩硕摸了摸鼻子，差不多适应了韩有年这间歇性的热情，随口敷衍：“过两天吧，最近老有事，都没好好工作。”
韩有年沉默了片刻，没有生气，语气平和地说：“算了，你不回来也没事，我就在电话里跟你说了吧。”
韩硕一愣，心说，这是到底要说什么？
正纳闷着，电话里的韩有年便开口了：“韩硕，爸爸向你道歉，对不起，我当时……不该烧你的书和手稿，不该对你发火，也不应该逼你做你不愿意的事……现在，我是真的想开了，你还愿意原谅我吗？”
韩有年端着手机，紧张得就像第一回在产房外见到小韩硕的样子。
而另外一边的韩硕，听到这期盼已久的话，竟然像个女孩子似的，眉角抽搐了两下，哽咽起来。
几秒空白。
韩硕哑着嗓子，语气悲怆：“爸，难道你的病比我妈说得还要严重吗……”
？？？
韩有年呆住，这小子，想什么呢？！以为自己这是人之将死其言也善？？？
被他气笑，韩有年狠狠地哼了一声：“我是真心和你道歉，我现在好好的，什么都记着呢！”
被父母否定、压迫的孩子，总像个刺猬般疯狂抵触戒备着，而实则暗暗奢望着的，不过就是这么一句来自父母的对不起。
用不着其他补偿，那些流的泪，受的苦，总认为命运不公的怨气，就像阳光照到了阴暗的墙角，顷刻间烟消云散。
韩硕长长地出了口气：“我，我也错了！我当初太极端了，不应该离家出走，十年不跟你们联系的……对不起，爸，真的……”
他等了十年的对不起，也存了十年的对不起。
有些事，真的就是一个巴掌拍不响。
但凡有一方肯退让，那就绝对不会出现十年的僵持。
而和解，也没有比冷战困难很多。
只要肯开口，一切便会像日历一样被翻篇儿。
生活，其实就是这么简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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万事胜意，韩硕这几天心情好，做事得积极性也提高了不少，四合院的事儿几乎都被他揽下了，秦栋的内裤都差点被他给洗了。
“韩硕，过来。”秦奶奶见他跟上弦了似的，忙个不停，心疼得叫住他。
韩硕奔了过去：“秦奶奶，什么事儿？”
“和你爸和好了？笑的这么开心？”
韩硕怪不好意思地扶着后颈：“嗯，以前的事都过去了，不提了。”
秦奶奶点头：“那你打算什么时候搬回去和你爸妈一起住？”
这事儿韩硕还没想过，一下子被问怔了。
秦奶奶拉着他坐下，语重心长，像对自己的孩子似的：“你爸妈年纪也大了，尤其你爸爸还着生病，家里需要有人吧？而且，这么久不见面，现在和好了，你也应该回去好好陪他们啊。”
韩硕顿了顿，敛起笑容，不假思索地认同：“您说得对，我确实应该搬回去陪陪他们了。不过，您这边儿……”
“你徐姨都退休了，家里多个有时间干活儿的人，用不着你操心了，先过去陪陪你爸妈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