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笼罩的院子里，除了空调外机的风扇马不停蹄地转动，所有的一切都是静止的。
高温无风的夏夜，月亮再美，也没人愿意出来欣赏。
吱嘎一声，厚重木门被推开。
听到这动静，一直在屋里等待的韩建设蹭得起身，开门探出头。
关好门的韩硕一回头，目光就像遇到强力吸铁石的钉子，准确且快速地被那颗探出的头吸引过去。院子里没开灯，韩建设被月光照得面色发白，身子都隐在门后，恐怖诡异的画风吓得韩硕后退一步贴在了门板上，手里拎着的两个黑塑料袋也差点儿脱了手。
“你要吓死人啊！”
面对他的抱怨，韩建设冷哼一声走到了院子的中央，他伸手一指已经没了鱼的水缸训斥道，“你说你能干点儿什么吧！”
这回确实是自己犯错在先，所以韩硕认错态度很端正，他双手奉上自己新买的鱼向韩建设道歉，“韩叔，对不起，确实是我大意了，您别生气了行吗？您看，我又给你买了几条鲤鱼！”
韩硕打开黑色的塑料袋，冷着一张脸的韩建设垂眼往塑料袋里瞄了一眼，这一眼看得，血压都上来了。“你买的这是什么鲤鱼！是你傻，还是我傻？！没有诚意就别学别人道歉！就这几条鱼，也是秦奶奶给你支的招吧！”
韩建设这么一吵，其他屋里的人都好奇地出来的。
最先出来的曹军走到韩硕跟前，伸手一拉塑料口，借着月光看清楚了里面的鱼，没忍住，他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笑什么啊？”打开院子里的灯后，散着头发的徐真湘加快了脚步也凑上来看，然后也没忍住笑了起来，“小韩啊，你是打算明天做酸菜鱼给你韩叔道歉？”
没错，韩硕买的是鲤鱼，那种做酸菜鱼的鲤鱼，而不是五颜六色的观赏性锦鲤。
“我是想去夜市上卖几条观赏鱼的，但今天太热了，根本就没人出摊儿，经过菜市场的时候，正好看到卖鱼的还没关门，所以我就先买了几条这种的，想着先用它们给韩叔消消火，明天再去买几条好看的赔给他，然后这几条我们还能吃……”韩硕解释。
徐真湘笑得更大声，“这个想法不错！一点儿都不浪费！我看啊，明天也别买什么锦鲤了，就养这种吧，什么时候想吃酸菜鱼了，直接捞上来做！比养锦鲤实在！”
王海洋听着自家媳妇这番话，再看对面韩建设更加阴郁的脸色，赶紧伸手把前面的徐真湘给拉了回来，小声嘱咐她，“少说几句吧，你又不是不知道韩哥有多宝贝那几条鱼。”
“老韩啊，小韩还是挺有诚意的，要不你就原谅他吧。天这么热，他在外面忙了一天，回来还不忘去给你买鱼……对了，小韩，吃晚饭了吗？我给你留了一份在冰箱里！”秦奶奶冲韩硕使眼色，想让他赶紧撤离。
可不等韩硕回话，韩建设先非常严肃地开了口，“刚才我在屋里想了好一阵子，鱼的事，我可以不再计较……但是，我建议咱们院儿换个管家。”
“啊？”除韩硕外，所有人都惊讶地看向韩建设。
当着人家孩子的面就说要辞退人家，这会不会太残忍了！
集体转移视线，都将同情的目光投向韩硕。
韩硕似乎早就猜到韩建设要这么说，脸上完全没有慌张惊讶的神色，而是一口不可思议的语气询问道，“您这么不待见我，不会是因为那次我说您太自以为是了，您就记仇了吧。”
众人疑惑，“什么时候的事？”
韩硕道，“我住进四合院的第二天，韩硕带我去补办手机卡，路上他和他儿子在电话里吵起来了，我看不惯他把自己的思想强加到他儿子身上，所以我就说了他几句。”
因为秦奶奶他们和韩建设相处的时间比韩硕要久很多，对韩建设的脾气性格，以及他和儿子之间的矛盾更加了解，所以他们听了韩硕的这个推测，全都恍然大悟。
见大家都朝自己看来，韩建设面色僵硬心里发虚，但腰板却挺得更直，好像完全没有这回事似的，嗓门提高了几分贝，“你想多了！我就是觉得你这个管家做得不好！自由散漫没眼力劲儿，每回干家务都要别人说，自己眼里没活儿不说，做个菜忽咸忽淡忽老忽生，让人吃得不舒服！那次还把秦栋吃得上吐下泻了！今天又把我养了这么多年的鱼给弄死了！你摸摸自己的良心，你觉得你做得好吗？”
“但我一直在学啊。”
“你当知青下乡学农呢啊！我们这里不是让你学习的地方！就因为你在工作上的生疏，严重影响到了我的生活质量！”
“生活质量”这四个字横空出世，着实叫韩硕一个没忍住噗嗤笑出声来。
就他这一厢情愿围着儿子打转的空虚退休生活，哪有什么生活质量可言？！
感觉到来自韩硕的嘲笑，韩建设一脸不悦，正要开口指责时，旁边的洪青上前劝慰。
“韩哥，今天天这么热，本来就容易心浮气躁，你消消火，别生气了，有什么事儿等明天再说吧。”
“对，明天再说吧，我看天气预报说明天下午变天，这天凉快了，人也理智一点儿。”王海洋随之附和。
但韩建设却完全不为所动，“今日事儿今日了，正好我们也用了他十天了，开个会聊聊！”
“开会？”大家两两相望，然后又一起看向正屋门口的秦奶奶。
秦奶奶无奈，轻声叹了口气说，“行吧，都来我屋里吧。”
大家听从安排地朝正屋走去，韩硕也跟着过去，但走到门口却被前面的韩建设给挡在了门外。
“我们开会，你不用过来，一会儿有了决定会通知你！”
“……”韩硕无语，只好在屋门关上后回了后院。
此时的他心中有些忐忑，不禁回想起高中时第一次投稿的自己。那天，韩硕在稿子发送出去后，什么事都无心去做了，一直等待着编辑的回复，幸运的是，编辑回得很快，当天下午就给出了审核结果，不幸的是，韩硕的处女投没有过稿。
不过，与投稿不同，在留在四合院这件事上，韩硕没有执念，他并不是非要留下来，只是被人赶出去的结果终归是伤及自尊的，所以，要面子的他暂时想留下来，然后呆到自己主动提出离开为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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围桌而坐，庄严如家族族长的秦奶奶示意大家发表自己对这件事的看法。
韩建设第一个，他倔强地坚持着，“换人！就他这种干嘛嘛不行的，以后还不知道要给咱们添多少麻烦！我建议再找一个年龄大一些的，会做家务会做饭，还和我们有共同话题的。”
曹军点头，“做饭这方面，我也觉得换个人可能会更好，味道先放一边不说，但得有营养师资格证，咱们都不年轻了，嘴也不馋了，所以最重要的就是营养均衡补。”
徐真湘快人快语，“曹哥，有营养师资格证的价钱高啊，你不在乎钱，我们可得掂量掂量呢。”
洪青是没法再多拿一部分生活费出来了，而且韩硕对她有救命之恩，所以她自然站在韩硕这边，“大家要是都吃不惯小韩做的饭，那我从明天开始带着他做吧，正好我之前看到他做饭还要看手机现学，也想教他的。”
王海洋赞成，“我看小韩挺聪明的，学东西应该挺快，要不我们就再给他几天时间。”
韩建设不悦，“问题不在做饭上，是他这个人不靠谱！”
“行啦，韩哥，大家一块儿住了这么久了，谁还不了解谁！你看人家不顺眼，就是因为人家小韩在树风的事儿上说了你几句，你记仇了。”徐真湘说。
“我多大了，他才多大，和一个小屁孩子，有什么仇好记啊！”韩建设不承认。
“你是年纪大啊，可你不是正处在更年期呢吗！”
“我是个男的！”
“这更年期不光女的有啊，男的也有！我前天刚看了别人在朋友圈里转发的文章，里面说男的随着身体机能的老化，脑组织也开始逐渐萎缩，什么神经细胞啊，神经纤维啊，还有什么来着，忘了……反正就是那些细胞数量都会慢慢减少，然后人就会出现神经过敏，急躁，倦怠，压抑，孤独等症状。”
徐真湘这话说完后，韩建设还没来得及说什么，曹军先一脸认证地看着徐真湘说，“这篇文章里面有写怎么预防和治疗吗，你一会儿转给我，我看看。”
“行，手机这会儿没在身上，一会儿我回屋找找，给你转过去，你看完了可以跟韩哥讲讲！”
韩建设不屑，愤愤道，“我没更年期，我看那玩意儿干什么！不看，别给我讲！”
啧啧两声，徐真湘笑着说，“你看！这么急躁，还说自己没更年期呢！”
“跑题了跑题了啊。”王海洋在桌下拉了拉自家媳妇的衣裳，生怕韩硕没气倒韩建设，她却把韩建设给气倒了。“你就说你愿意小韩留下，还是不愿意他留下就行。”
徐真湘不满地睨他，嫌他不让自己多说话，但还是乖乖地被他拉回正题，发表意见说，“反正我觉得小韩挺好的，那次跟他一块儿去找卖鱼的算账，我就觉得这孩子脑筋聪明，不冲动，是那种不惹事也不怕事的，靠谱。而且，小韩长得帅，多个养眼的在院子里，总比整天看那些五六十岁的老头子强！”
这话一出口，王海洋、韩建设、曹军集体无语，怨念地看着徐真湘，而秦奶奶和洪青则互看一眼，嘴角紧抿，努力地藏着笑意。
“我说的没错吧！”徐真湘一脸坦荡。
王海洋叹息，“没错，没错，我们也觉得年轻小姑娘赏心悦目。”
两眼一瞪，她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说什么呢？！”
“好啦，该我说几句了。”秦奶奶及时开口，阻止了这对儿准备给中老年单身狗撒狗粮的中老年夫妻。“大家对小韩的工作有褒有贬，他自身也确实有一些做得不到位的地方，我呢，也明白老韩的意思，他应该是觉得咱们花钱雇人，花多少钱就应该得到价值接近这个价格的体验，但现在的体验却存在较大差距，叫人感觉不满或者不值……”
韩建设点头，表示自己就是这个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