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能再听你喊我一声爸,我很心满意足了!我的身体我自己知道。我这把老骨头怕是要还回去了!”绍雄苍白无力地笑了一下,那笑像是在慰藉自己。
“爸,你别这么说……”我哽咽到说不出话来。
绍雄的眼球里布满血丝,原本浑浊的眼球忽然清亮一瞬,打着吊针的手抓住我的手,似是用尽全身力气对我说:“孩……孩子,我……我们邵家……对……对不起你!”
我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能不停地摇头。
婚姻中出现裂痕,肯定不会是一个人的问题。诚然邵瑞出轨,可是我作为妻子的也要承担起一小部分原因。
不但要怪外面的野花太香,也怪家花一直躲在温室,忘了再去释放芬芳。
最初的时候都会把自己最好的一面呈现给对方看,但随着时间的推移,缺陷就会一点一点暴露出来。
会发现,那个人与当初的他(她)相去甚远,甚至会怀疑他(她)还是不是他(她)。
人与人之间总是这样。
就在那一刻起我心底对邵瑞的恨也罢,讨厌也罢,都消失了。爱的反面不是恨,而是遗忘。
我感觉绍雄的手渐渐松开我的手,无力地垂了下去。我知道他的生命将要走到尽头。
旁边还有几个医护人员在,他们也在时刻关注他的情况。见绍雄情况有变都跑过来给他尝试做最后的心肺复苏,
我赶紧站起来向外面走去,想把邵瑞他们三人叫进来。
但我刚走出一步,就听见“滴~”,一长长的平声,我扭过头去,连接绍雄手指的心电仪显示屏上出现一条直线,那代表已无生命体征。
我当场愣住了,忘了去叫人。
无论如何我都没想到,见绍雄最后一面的竟然是我。是讽刺还是天意,让我从此往后都无法忘记邵家。
我想起邵瑞第一次带我回家时的场景。
那时我刚毕业没多久,还没开始工作。
刚进他家门,李芳兰就给我一个下马。挑剔我的走姿、坐姿,说我小家子气上不了台面,不能使邵家的生意更上一层楼。
是绍雄呵斥了李芳兰,说男人在事业上的成功得靠自己,如果靠女方家是没出息的表现。
我很感激地看向未来公公时,他给我一慈爱的微笑,说婚姻还是纯粹点好,小两口有爱就行。
这番话我一直记得。
也因此,每当李芳兰在我和邵瑞中间挑拨,我还有继续支撑下去的勇气。直到邵瑞出轨,我们之间的爱覆水难收。
我浑浑噩噩地走到重症监护室门口时,李芳兰已经哭的昏天暗地,瘫坐在椅子上。
这个女人虽然强势,但绍雄在她心里是顶梁柱,对邵瑞也是非常依赖。两人风雨同舟将近三十年,感情深厚。
邵瑞在绍雄在世时怕与敬并存,想法设法要摆脱活在绍雄的阴影下,但绍雄一去世,他就哭的像个孩子,因为那片遮阴棚倒塌了。
只有徐佳,不但没有丝毫的伤心欲绝,连眼泪都没掉一滴。见我从里面出来后,挺个大肚子拦在我面前,用审查犯罪的口气问我:“老爷子把你叫进去干嘛?是不是给你什么好处了?”
我不想在这种时候跟她起些莫名的冲突,走到李芳兰跟前,轻轻抚拍她的背:“阿姨,人死不能复生,节哀顺变吧!”
“喂!我问你话呢,你是心虚,所以在逃避我吗?”我另一只手被人拽起,我扭头一看是徐佳。
她张嘴说话的样子就像是蛇蝎吐着猩红的舌蕊。
“你别无理取闹了好吗?”邵瑞拉住徐佳,“走,先进去看我爸。方怡,麻烦你照顾一下我妈!”
“我不去!”徐佳挣脱开邵瑞抓住她的手,“你没看见我大着肚子吗?孕妇不能见死人,晦气。你也不想你儿子沾染上阴气吧!”
“啪!”响亮清脆的耳光声在我耳边回荡。
我惊愕地看着声音来源地。
徐佳一边捂着脸,一边跺脚:“邵瑞,你敢打我?你是不是对那个贱人还抱有念想?”
她口中的“贱人”自然是我。我骂她贱人还差不多,抢了我老公,破坏我的家庭。
“你!”邵瑞气的双眼充血,又高高扬起了右手。
“来啊!邵瑞,你真是长本事了,有种你就打死我!我让你邵家断子绝孙!”徐佳觉得在我面前被邵瑞打一巴掌没面子,所以她叫嚣的更起劲。
她边大声叫唤边用肚子去顶邵瑞。
我本来不想管他们的事,但现在绍雄刚死,人还没僵硬,就闹成这样,诚心不让他安心走。
眼看,邵瑞在徐佳的激将下又要打徐佳,我走上前去扯住邵瑞的衣袖:“别这样!她一个孕妇,又快要临产了,让着她点!”
“方怡,你少在这里假惺惺作秀。我徐佳还不至于沦落到要你来说情!”徐佳好歹不分,跟疯狗似的,见人就咬。
我真后悔刚才劝阻邵瑞,早知道还不如让邵瑞多打她几下,好让她清醒清醒。
“徐佳,你真是越来越过分,别以为我真不敢把你怎样!”邵瑞也是气急了,双手垂下来落在身体两侧,紧紧握成拳头。
我见邵瑞怒气冲冲的双眼就像一头暴怒的狮子,快要发飙。额头上更是青筋横起。
“怎么?是不是见我们家酒店生意越来越差,所以对我也就不上心了。我就知道你是图我家的钱!”徐佳不甘示弱地回嘴,“男人没一个好东西!见利忘义。”
我想起几个月前,魏谨和欧凯说过的话——抵制容记。
邵瑞被徐佳的一番话弄的脸色一阵青一阵黑,直接扔下徐佳往重症监护室跑去。
徐佳双手环在胸前,一双眼像要暴出来一样紧紧盯着我:“你知道自从我嫁进邵家后,那死老头子是怎么对我的吗?从来都是把我当空气,视而不见听而不闻。他现在死就死了!既然他没把我当儿媳,我又干嘛要当他是公公。反正我肚子里怀着他们邵家的种,邵瑞不敢对我怎么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