崖勒倒吸一口凉气,难道那些人的眼睛都是死的吗?他们难道看不出来吗?这个老汉,一心只想保护他的子女的老汉,已经快被这个恶霸活活打死了!老汉老态龙钟的脸上此刻都看不出这是个人类的面容,古铜色的皮肤上布满了大大小小的伤口,哪些伤口上还冒着鲜血,殷红的血液前扑后继的从发炎的伤口冒出,掩盖住了那些青紫的痕迹,崖勒看着这触目惊心的伤口,不由得怒从心起,衣袖下的手掌握成拳,青经暴起,他的双眼猩红,毫无掩饰的杀意在眼中迸发,崖勒忍不住了,这等丧尽天良之人,怎配活着,拥有这人的皮囊!
他还是个人吗?怎么可以对一个年近七旬的老汉下如此毒手?
但反常的是没有一个人的出手制止,只有冷眼旁观,连大气都不敢喘一下,只可以呆呆的看着,无动于衷。听闻是有人上前去过的,但被大汉打了回来,下手那样很、听闻其中一人把命都丧了去,有一人断了五根肋骨,有一人命悬一线,下手狠毒,这样的人当真是无法无天,难道就没有人管了吗?就没有王法了吗?就仍由这个样子的小人为所欲为了哪?
“你们没有看见吗?”
崖勒对那些旁观的人道,他就不信没有人看见,这围观的人少说也有一两百人,难道还怕了这个大汉的一己之力不成?为什么就没有人敢去哪?
“不要多管闲事,小心被打死。”一人小心说道,声音自然不会穿进大汉的耳朵里,因为这个声音小如蚂蚁般的几不可闻,别说是崖勒了,就算是旁边的人,都几乎没有他们听见一点声音,只有风声掠过。
这是怕到了什么地步?
“你们就这么害怕他吗?不就是一个地头蛇?还值得你们这样畏惧?”崖勒的脸上,没有了玩世不恭的笑意,只有深深的寒意,他的声音冷冷,蔑视着这些猥琐的人们。
“你们不去?我去!”
崖勒已经跨出了一步,他要冲上前去,将这个大汉打得满地找牙!他要他明白,人不可欺。突然,正在崖勒准备跨出第三步时,有人拉住了他,崖勒回头一看,竟是个少年郎,莫约十七八岁的样子,衣作简朴,大约是家境贫寒,甚至在鞋子衣角处还有几个被人细心补好的补丁,补的那样仔细,不近身看,根本看不见,还以为是依旧完好如初的样子。崖勒一愣,心说自己认识这个少年吗?崖勒看着少年郎眼中忧心忡忡的神色,难得认真的思索了一番,有么?崖勒想了想,这些年来他招惹的人是多,却没有招惹这样的人,他的脑中没有印象,连一丝一毫都没有的印象,他十分肯定他并不认识这个人。那么,少年郎为什么要拉着他?
难不成,也是来阻止他的?呵呵,这些人真是堕落了,居然会怕一个地头蛇,而他怎么会怕?崖勒道:“你拉着我干什么?”少年看他,眼中忧心忡忡不减半分,难不成,是他会错了意思,少年的异样是另有其他缘由?
“不要去。”少年道,崖勒觉得好笑,难道他会打输吗?他说少年太过看不起他,他崖勒没什么本事,倒也说得出口,值得夸耀的事,他崖勒打架起,可真是未曾输过什么人呢。“不是。”少年抓着他的衣角不放,眼中的神色认真,虽然没有什么压迫的气场,却执拗的很,一字一句的斩钉截铁“不要去,天经地义,没什么好说的。”
少年的语气淡淡,却又充满哀伤,有种感时花溅泪之感,但是少年的话语与他的神态是截然不同的,清秀的眉眼虽然没有锦衣华服的人装点,但也有种绿柳如春之感,看着舒心的很,不似哪个恶霸,一身的金银珠宝,却只显得恶俗,没有丝毫珠光宝气,只有难言的不自在,说不出的反感,看着都是厌恶的。
听了少年这话,崖勒越发觉得好笑,冷冷的笑在脸上笑开了,现在的人都这样了吗?真是可笑,刚才他说什么?天经地义?这人还有一点良知,人都快死了,睁大眼睛看看吧,人都快死了,还是说什么天经地义?魔怔了?这个少年一定是魔怔了!崖勒一把抓住少年郎的衣领,双眼圆睁,眼白初布满了血丝,那神情凶神恶煞,活脱脱就是比哪个恶霸还要吓人的东西。“你说什么?天经地义,杀人了,要死人了,你明白吗?人命关天,其它的?算得了什么?天经地义?我崖勒今生今世,最不信什么天地!”
少年身型纤细,像是根竹竿,一不留神费一点点的气力就会断掉,但是,少年的神色临危不乱,没有一丝慌张,与其说淡定自若,不如说少年已经心如死灰,没有了复燃的可能。少年幽幽开了口,声音轻轻的,像是一阵雾,被微风吹散,被阳光照耀,蒸发殆尽。“我能怎么样呢,只怪啊,她没有个好兄长啊。”
“你什么意思?”崖勒心中生疑,不禁一问,不是说什么天经地义吗,怎么还扯上了兄长?
“如果她的兄长,答应了我的央求,把他的妹妹嫁给了我,怎么会有这档子强行当众强抢民女之事?都怪啊,怪她兄长,生性好赌,她家徒四壁,不正是她兄长干的好事吗?我不怪这个恶霸,欠债还钱天经地义,只怪啊,只怪我和她,遇人不淑。”
少年的一席话,让崖勒不禁默默了,如今,他看向恶霸的眼神也没了之前的杀意,反倒对那个从未见过面的兄长心起了忿然。世上怎么会有这种人?为了一己之私欲,就可以卖掉自己的同胞?
少年的眼神飘忽,他如同被折了枝的青竹,只剩下了一身干骨,没了往日的意气风发。
初遇总是美好的。
曾经得倾许一生的话,还没如今的三两白银来的天长地久。
故事的最初都是美的,少年误入竹林深处,兜兜转转,找寻不到出去的方向、只能在里面垂头丧气的哀哀自弃,如同呦呦小鹿找寻不到离开的路途,只得在里面渐渐失去前方的曙光。就在这时,从天而降的,都在他的眼里都成了仙子般的人物,少女是长得普通的,平方的五官丝毫不秀气,平平淡淡的似是一碗水,没有她的特色,平淡无奇的很,如此的平凡。或是那夜的月光太盛?还是那日的漫天荧光照人的迷了眼睛?不管如何,那一刻起、少年看着少女牵一匹鹿,在他面前停下,被月光照的柔和的面,在萤火下熠熠生辉的眸,都照进了他的心底。恍惚间、什么东西破土而出,在心间,在脑海,生根发芽,都以后的开花,尽管都是惊觉不露。
月亮门里,初次相见。迷路的少年,晚归的少女,花好月圆,微风轻轻拂过,撩起枝叶婆娑,在耳边起舞,在心头萦绕,袭来的青叶儿的清香,是怎么都逃脱不了的、胜过铅华的香气,在心间勾勒出美好的模样。
以后的每天,都是顺理成章的。少女牵着鹿,巨大的鹿角蹭着少女的衣角,少女辛夷抚摸着鹿头从他的面前经过。娉婷间,似是有竹香涌动。
那是逃不开的香。少年一时间竟失去了他的神志,恍惚间挥笔画下心里的如花美眷。她是美的,在少年心里,是最美的花卷,胜过一切的美丽。
少年的春心是无畏的,掩盖不住内心的羞涩,不知从哪里借来的胆子,他居然想那个朝思暮想的少女,献上了他的书画,丹青自然都是最差的,颜色暗淡的颜料在发黄的纸上一笔一画,画下了他心里的模样。少女看了,羞红了脸,直赶少年走。他不懂着少女的心思,以为自己惹了她的嫌弃,居然真的就再也没有在她的面前出现过。少女感发动了春心,还没怎么样呢,撩动心弦的他就不见了踪影。
少女急的不知道如何是好,还是少年的一颗悸动的心思按耐不住,偷偷的瞧了少女一眼,这一看啊,就再也逃不开了。少女抓住了她想念的他,就没再放开过。
以后的一切都是美的,良人如斯,夫复何求?都是满意的,感谢哪红鸾心动,赐她吉士,也谢哪落花有意,水有情。如此天时地利,剩下的以后,都是美好的。
他们所憧憬的,都只是脑中幻变的假象。少年去提亲,她的兄长嫌他一介白衣,不要,不要!无奈她的坚持,只换的兄长的铁心如此,却还是不得已与少年不见却念。
后来的一切都是无奈的,兄长的好赌成疾,原先清贫的家中顿时无米下锅,只剩下了家徒四壁少年是个痴儿,就算如此,也还是暗里明里的接济她,让她不至于饿了肚子。万万没想到,外债累累的兄长居然把念头打在了她的头上!
再次相见,居然是她抵死不从,而他无可奈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