广袤无垠的草原,嫩绿的小草随风轻柔的抚摸而缓缓地舞蹈着,伸展着自己娇嫩的身躯。
与南面那些高大不易折的坚实牧草不同,这些小草从颜色上就与牧草发生了分歧,那些苍劲的颜色到这里,则是悄无声息的变成了浅绿色。
微风拂过,空气中飘荡一股沁人心脾的淡淡的青草香味,看着那草,如果躺上去,也会是给人以温暖的蓬松感吧,就宛若是母亲的手一般,温柔细腻的抚摸着你。
一座座蒙古包整齐的排列在这片美丽的草原上,仅仅从外表与面料上看就觉得宽敞舒适。
而在最深处,装饰最为华丽也是占地面积最多的那个,隐隐的散发出不可忽视的威严。
——那是可汗的居所。
而在里面交谈的,则是可汗与他的儿子,拓跋珪。
那些十分繁琐的礼仪,可汗并不喜欢,所以两人只是点头算是打过招呼,拓跋珪一抱拳半跪在地上随即开始汇报此次打猎的成果。
“一白雕,一野猪。”
可汗原本无趣的眼神,在听到“白雕”二字后,突然一下变得闪光起来。他调整了一个舒服的姿势,继续听拓跋珪汇报。
拓跋珪手一挥,随即是两个强壮的大汉艰难的抬着白雕走了进来。
而其他大臣看了这样,则是忍不住三三两两窃窃私语。
“这白雕,可是十年都难得一见的猎物。”
“是啊是啊,听说白雕的羽毛做成羽衣刀枪不入,只能在上面留下一小段白痕,真是防御利器。”
“那都不算什么,我还听说这白雕的血,融入百草后能驱邪保平安,这白雕的肉,吃了以后,甚至有可能长生不老啊!”
“天啊,若真是这样,那王子可是立了大功了。”
而拓跋珪却像没听到这些议论似的,他指挥着这两个大汉把大雕放下,在接触地面的瞬间,巨大的闷响传达到每个人的耳朵,清晰无比。而后他拍拍这两人的肩膀,温和的笑着,说了一句。
“辛苦了。”而后那两个壮汉离开。
这时,所有人的目光灼灼,都盯着面前这个价值千金的大雕。
洁白的双翅完全展开后竟整整有三米多长,羽毛坚硬如铁,整齐如刷,被绳子束缚住。鹰嘴与爪子尖利的宛如一把刀。即使一动不动的在地板上,但那锐利的眼神仿佛能扎入人心,这让许多心怀不轨的大臣看了,连忙把头低下或者偏过去,因为实在是太过令人难受了。
而可汗,突然的笑出了声。
原本嗡嗡作响的蒙古包里,仿佛被浇了一盆冷水般,其他所有的声音全部消失了,只留下了可汗的笑声。
可汗大笑不止,直到笑到眼泪出来也不停止,众大臣面面相觑,心想这可汗今天是发生了什么,难道是我等惹他不高兴了?可是可汗向来不掩饰自己内心的想法,所以他现在笑,那毕竟是心情好,可是笑成这个样子了也太……
而后不久,可汗终于停止了大笑,他挥挥手示意大臣们退下,却独独叫住了拓跋珪。
“拓跋珪,你留下。”
拓跋珪笔直的站在一旁,一动不动。
可汗见状,笑骂道。
“快些别那样拘谨。”
拓跋珪这才将自己绷紧的身体放松,他抬起头,直视可汗。
虽说这是大忌,可是可汗说了别拘谨,那就是不拘谨,不用顾忌太多礼节,否则可汗会觉得繁琐麻烦,可汗要是觉得麻烦了,他就会生气,可汗生气了,事情就不好办了。
可汗大手一挥,指向旁边席位。
“你坐。”
待到拓跋珪坐下了,可汗神情是难得的怀念,他慢慢平静下来终于开口道出了他如此失态大笑的原因。
“你还记得我之前第一次见到夏舞时,我对你说过的话吗?”
“什么?”拓跋珪一愣。
“我说,我之前,也喜欢过一个中原女子。”
那时的可汗还不是可汗,只是一名王子,那是的女子也只是也不是女子,只是一名少女。
少女乌黑长发发飞瀑般飘洒下来,清淡柳眉高挑,水润的眸子引人遐思。秀挺的琼鼻,粉腮微微泛红,如冰似雪的肌肤剔透白嫩。她一袭素净淡雅的白色流云素裙,外面罩了一层浅薄轻逸的白纱,身材曼妙纤细,清丽绝俗。
少年出访来到城中游玩,正喝酒吃肉大快朵颐之时,看到少女,竟被这倾国倾城的容貌惊诧到不能自已,以至于刚买的美酒掉落在地上摔碎了,他听闻刺耳声响惊醒低头,却顾不上心疼,可是再抬头时,那少女却也是消失不见。
于是他费尽心思打听少女的来历,知道了少女是这繁华城市中一个大户人家的女儿,然后就开始费尽心思的追求她,一开始少女并不同意,无论可汗用硬的用软的,软磨硬泡还是强抢强上,这少女都没有表态,可是直到一次事件过后,少女终于同意了他的追求。
就是在二十年前的时候,少年用尽全身力气差点丧命,为她活生生抓回来一只大白雕。
那时在草原上,突然有流言说,在东北草地的深处,有人目睹了一只白雕生吞了一个活猪。
那白雕的价值,可真是能谓以“连城”二字,于是少年想,送了这么多礼物都没有用,如果把这只大雕抓回去,她是不是就知道我的心意了?
那可真是费尽心思,因为当时少年的弓,少年的箭都不像现在这样好,所以他没法射中白雕后,还能保证他是完好无损。
他就用一计,来捉到这只大雕。
说是计啊,其实却是蠢的要命,也是真的要命。
他将自己身上涂满秘制的大雕喜欢的香味,然后在一片空地上等着大雕来抓他,而他在一旁布好陷阱,只要大雕捉到他,一张铺天盖地的网就会盖下来牢牢实实的抓住这只大雕,而他只需要几个动作,便可以脱离开这只大雕的抓捕。
可是实际实施时,却出现了差错。
有人不知从哪里听到了小道消息,故意将装置破坏,可能是由于时间不够的关系,所以破坏未完全,可是那也是足够致命的,但是就在他奄奄一息心中充满绝望等着的时候,少女突然乘着马车出现,带着她的侍卫救了他一命。顺带将这只大雕顺利捕获。
说起来也是有点啼笑皆非,明明想给人家一个惊喜,可是到头来只有惊没有喜。可是就是因为这次“惊”,少女终于脸颊微红的答应了少年的追求。
当时的少年,觉得自己就是世界上最幸福的人了,没有之一。他偷偷的翘了骑马和射箭的课程,打猎的时间也越发少了,就是为了来到城里与少女私会。
而当时的可汗也知道了这件事,毕竟世界上没有不透风的墙,他听说了事情的梗概经过后,决定祝福他们两个人,然后在双方父母上商定过后,决定在一个月后成亲。
可是老天无眼,就在两人即将成亲的前一周,少年遭遇了暗杀。
而少女替少年挡了一剑。
失血过多,从此离开了人世。
而在那过后,少年伤心欲绝,像是疯了一样的寻找着凶手,在发现蓄谋杀害少女的,就是自己的亲兄弟。
他一开始并不相信,不过后来的调查逐渐深入,证据越来越多。这人也逐渐坐实了自己的罪名。
所以,他毫不犹豫的,亲手杀掉了这个人。
拓跋珪听完这个故事的全部经过,忍不住沉默了。
他原本以为自己爱夏舞已经足够深了,可是没想到,可汗与那名中原女子的爱,才是如此深切。
为了对方愿意去死,为了对方的死可以坚持数年寻找凶手从不放弃。
相比之下,自己还觉得夏舞与自己的恋爱是如此曲折,还想着用抢占的方式来让夏舞爱上自己。
自己真的是……
可汗与那名中原女子的爱,是多么的,令人感叹啊。
可汗讲完这个故事,心底也有些难过,不过他很快的调整好了自己的情绪,他起身,拓跋珪见状也连忙起身。可汗对拓跋珪语重心长的说。
“如果你喜欢一个人,你一定要好好待她,让她的身与心都属于你,你想想,一个女人把心与身体都给你了,你又有什么资格不保护好她,不爱她呢?所以,珍惜你喜欢的那个人吧,不要像我一样,到了最后的关头,才开始留恋后悔。”
拓跋珪点头,“是的,儿臣定当保护好夏舞,让他免于颠沛流离,免于患难失所,免于双手咸腥,免于忧伤哀愁。”
听拓跋珪讲完这些,可汗欣慰的笑了。
“好了,不开心的事情就说这么多。你今天带回来的这只大雕,说明了你射箭的实力,你的基本功十分扎实,从小你就不偷懒,甚至在深夜,我都能看到你努力练习箭术的身影,你要记得,今日成果,是你用每一滴汗水换来的,看到你这样,我甚是欣慰。你下去吧,我乏了,要先休息了。”
拓跋珪听令,缓缓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