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废物？你认为自己是废物吗？”叶岚反过来问他。
见他眼里仿佛看透世间冷暖一般，冷冷清清，淡然自嘲。
她已经知道了答案。
嘴角微抿着，她声音如同细水长流一般清和。
“我认为你不是，在我眼里，你只是个病人。”
“呵，病人，你见过有受过这么重伤的病人吗？我回来以后，寻了皇城内所有的名医圣手，都说我这条腿无力回天，更别说我的灵脉损毁严重，已经生不出一丝灵力。”
声音浅薄中夹杂着一丝绝望与落寞。
宋非眼皮轻垂，几乎没有勇气去看身边已经更加耀眼的少女。
心里那微微的颤抖，甚至让他难以置信，对方会搭理自己。
毕竟，自己这副模样之后，就连跟他最要好的霍潇潇，都回到府上后，没有来看望过自己一眼，更别提后来家中出了大事，忽然间一夜蒸发般没有了踪影的张树天。
所有人都发生了变故，却唯独自己，最为惨烈，可笑的像只小丑，在街上靠乞讨为生。
一个多星期都没有吃上过一顿饱饭。
叶岚看到他眼眶发红，有些湿润，安慰道：“我说过，你是病人就是病人，不要放弃，你跟我走，我也肯定不会亏待你，所以，你愿意吗？”
她再次重复着这个问题。
对方灰渍满满的脸上，挂着苦笑：“我倒是希望还有别的选择，可— —”
“那还等什么，我们，先去吃顿饱饭，看你这样子，大概很久没有吃上饱饭了吧。”
肚子，应景地咕咕响起。
宋非没吭声，脸却红了大半，不过好在脸比较脏，一时间还看不出他的不好意思。
又被叶岚往小饭馆拉去。
因为好长时间没有洗过澡的缘故，他身上的异味很重。
小二一开始站在门口，还对着叶岚说不准让他进来，这让他不自觉握紧了手。
曾经几时，他在皇城内受到这种侮辱待遇？
拳头，青筋布满整只臂膀。
兴许是感受到了他强压着的委屈与气愤。
叶岚很痛快地就从怀里拿出一枚银锭子丢在小二的手里。
“够了吗？不够，我就把这店都给包下。”
语气豪迈爽快，让小二原本还准备难为的话，一时间堵在了喉咙里。
有些嫌弃地上下扫了亮眼宋非，他伸出手朝后摆了摆。
“进来吧，二位，就是，等会只能把你们安排在偏僻一点的座位了，因为姑娘您的朋友身上实在是——”
叶岚点了点头，将他手拉着往里走。
“这没关系，我们只是来吃饭的，对座位没要求。”
难色从脸上一消而散，小二说：“这就好这就好，那二位里面请。”
说实在的。
一个漂亮姑娘，牵着个乞丐来吃饭，实属有些招人眼球。
不一会儿，几乎里面满满的客人，就把叶岚他俩打量了个遍。
有的人还认出了宋非，就对其指指点点，交头接耳的。
看向他们的眼神，有几分嘲笑的味道夹杂在里面。
“要不，我一个人坐在这位置，你去另一张桌子上点餐吧。”
坐在一个靠窗，没什么人的位置，听到宋非的声音，叶岚问了句：“为什么？”
“因为，你被人这样看，心里不会不舒服吗？跟我这样的人在一起，你— —”
“你现在还在纠结什么？有什么好自卑的，你是我的朋友，朋友就该互帮互助，你在森林里也没少帮过我，所以我对你好，也是应该的，不用想太多，至于其他人，跳梁小丑罢了，本事没有，嘴皮子倒是挺伶俐，可惜没有什么用，说在我身上，又不疼不痒的，何必在乎那么多。”
说罢，叶岚到了一壶茶，递给了宋非。
脸上淡薄云烟的味道，与这里吵闹之地颇有几分格格不入。
却也正是因为这样，她才在这客栈之中，十分显眼入目。
这不，几个不长眼的灵者，从他们刚一进大门就注意到她了，见她里外照应着宋非，面面相觑一眼，就上前来搭话。
“姑娘，可介意我们在一旁拼桌？”
眼皮轻抬，叶岚心想，一般时候是不介意的，可偏偏这几人脸上就挂着让人莫名反感的轻佻与不怀好意。
她微笑着说：“介意。”
可话音刚落，三个大男人就贴在了她旁边的座位，自顾自地坐了下来。
宋非一见，立马脸色有些难看。
刚要站起来和人理论。
叶岚就给他比了个安心坐下的手势。
脸上有些不确定地看着她。
听着一旁几人，不断说出：“要不要等会跟我们逛逛去？”
“把这个臭乞丐丢下，跟着哥混，保准你吃香的喝辣的。”
“姑娘长得倒是水灵灵的，还敢问姑娘哪块地方的，方便说嘛？在下可以去上门提亲。”
叶岚嘴唇轻抿一口茶水。
秀气的远山眉，微微一挑，道：“提亲，你倒是有什么本事向我娘家人提亲，怕是你连找都不敢找他们。”
几人相视一笑。
“还有什么，是咱们哥仨不敢找的人？”
气氛忽然沉寂了下来。
叶岚招呼着小二把几道好菜上过来，给宋非递了双筷子，吃起了里面的青椒炒牛肉。
一边嚼一边硬生生道出二字：“死人。”
这会儿几人嬉皮笑脸的神情僵硬住了。
“姑娘这是开的什么玩笑？”
叶岚动作不变，眼眸向一旁撇去，与其中说话的男子对视：“你认为，我是在开玩笑嘛？我可是无父无母，你要提亲，岂不是得下到地里找我爹娘提亲？”
这话一说出来。
三个男子脸色从忧变成了喜。
要说为什么，还得是他们竟然知道了叶岚是个孤儿，那岂不是连个靠山也没有吗？
身边还跟着个没有什么用处的乞丐，怎么看都怎么好欺负。
虽然知道对方是个灵者，看长着一副澈如幽兰般精致的脸庞，人畜无害的，怎么看也不像个高手。
几人相视一笑，就把宋非，给直接从凳子上，踹到了地上。
拍了拍身上不存在的灰渍，开始装起了强盗。
“那这么说，姑娘，可愿意跟我们走？”
手里吃菜的动作微微一顿，叶岚没有直面回答，反而笑道：“几位兄弟，把我朋友打倒在地，是什么意思？”
“哥几个不喜欢来硬的，但是姑娘却一直跟我们绕圈圈，所以干脆就想来点直接的。”
“想干嘛？光天化日强抢黄花大闺女？”
老者被叶岚的形容险些笑的不能自理。
噗嗤一声笑出，就道：“丫头，你还真是，脸皮厚啊。”
叶岚心道，我难道不算大闺女，连个道侣都没有不是吗？
老者吐槽：“分明就是只母狐狸，真实年纪估摸比这面前小伙子都要大，还装嫩。”
叶岚笑了，没有说话。
对方却看着她一副笑颜桃花般的神色，以为是在挑逗他们，就说：“怎么能这么形容呢，我们这不是还邀请着的嘛？”
叶岚说：“那我要是不答应呢？”
空气的温度好像迅速冻结住了一般。
几人说道：“不答应，那就只好来硬的了。”
连饭也顾不上吃，他们就像上下其手对叶岚动手。
一副娴熟的模样，旁边不少看客见了，不过眼里是些幸灾乐祸和看热闹的情绪饱含在其中，完全没有要搭救的意思。
宋非见状，急了，不由分说马不停蹄就从地上踉跄爬起，随手拿起桌上的一只碗，就砸在了其中一人的后脑勺上。
啪嗒一声，碗碎了。
那人被砸的猝不及防，脑袋有些发昏，但不至于倒下。
力道明显不够。
脸色却立马黑的跟锅底一样，慢悠悠且凶愤地看向了宋非，大声地骂道：“你他妈是不是活得不耐烦了！”
“你给我放开她！”
其实，叶岚还没有被人怎么样，可在宋非眼里，她就是个遇到危险的小姑娘，所以哪怕身上有不便，挺身而出这种事还是会去做。
结果，当然是对方一听，笑了，直接一只手就把人再次推倒在地，并鄙夷道：“就你这种废人，干嘛，还想英雄救美，我看你是脑袋被驴给踢了吧，不知死活的东西，敢用碗砸我头，我他妈就让你见识见识，什么叫做四阶灵者的厉害！”
若是以往，还没有灵脉毁掉，全盛时期的宋非，听到这话，哪里会把他放在眼里。
再加上记忆中，叶岚又是个三阶的灵者，现在的两人加起来，都不一定能把面前的男子给打趴下，所以理所当然的，他第一反应就是跑到叶岚的面前，挡在她身前。
脸上挂着一幅视死如归的表情。
对方见了，没有丝毫停手的表现。
反倒手心已经凝聚出了一些缠绕着灵力的碎裂石头，准备用丢球的方式砸在宋非的脸上。
招式尚小，却也功夫不到家。
叶岚见了，就不禁发出了一道嗤笑，说道：“这点本事，果然连给我提鞋都不够，还提亲。”
漂亮的脸上，挂满了瞧不起的味道。
让几人脸上都不由难看了起来。
“你什么意思？”
把宋非一把揽在了身后，她站起了身，用着那卓越挺拔的身姿，与面前三人平视。
“意思不懂？我是说，你们不就是一群废物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