底笑声从喉咙处发出，那微佝偻着背的黑影上前走来，仿佛脚下生风般轻飘飘，将自己年迈布满细纹的脸暴露在空气中，与叶岚对视。
身穿一袭黑紫色暗金螺纹的符咒长袍，下巴是一把柔顺的毛胡子，一双不大的眼睛里迸发着彰显睿智的精光。
他缓缓说道：“自然。”
下意识往后退了两步。
叶岚能清晰地感受到面前人不凡且抑制的威压感，虽不让人感到敌意，汗毛竖起，但她毕竟是双手双脚都沾满过鲜血的人。
对这个自然敏感至极，不由眉间竖起山丘状，咽了咽喉咙，声音低沉道：“为什么？”
仿佛云游四海，片叶不沾的散仙，老者笑意不减，忽然在叶岚面前就这样隐去了身形，说道：“缘分，老朽原本就是一缕快要消散了的幽魂，可是却在阴差阳错下，被你娘亲脖子上那一枚戒子当成灵媒吸了进去，所以，你是谁，从何来，要到何去，老朽都知道的一清二楚。”
顿时从原地离开，跳到前方一米的位置转过身，看着蓦然出现在她身后的老者。
叶岚心跳极快，褐色的眼眸里布满难以置信。
他是什么时候跑到自己后面的！
她说：“是吗？那你— —”
“而且老朽知道，你不是她。”
还没等话说完，老者又强行挥袖打断，饱经沧桑的眼瞳直逼地看了过来。
让叶岚瞬间体会了一把好像被人强行扒光衣服，还毫无招架之力的感觉。
令她顿时就倒吸了一口凉气，嘴唇抿成了一条横线。
半晌才道：“所以？那又怎么样？”
“不要紧张，老朽不会对你做什么，只是诧异这天命竟会有这般奇迹，原本该死掉的人，却被另一缕异魂所占，肉身和精神都还契合地如此完美，真是，老朽活了几百年都没有见过这样的先例，所以才不禁将你拉进空间想一探究竟……”
“那前辈可曾看出些什么？”
从对方眼里看出确实没有伤害她的意思，也从那语气中得到不少这世界的讯息，叶岚自然也就改了口，唤了句面前老者一声前辈，开始与人套近乎。
生了不少薄茧的手不由握住了白皙脖颈挂着细绳的圆环，她心中已是布满好奇。
“这个，还不能告诉你，不过老朽倒是好奇，你一个异世之人现居于此，未来可有何打算？”老者神秘一笑，问道。
因为这句话，叶岚跟老者之间的敌对似乎一瞬间烟消云散。
叶岚反问：“前辈不是知道吗？”
老者心知肚明，却还是道：“为你这具原身体的主人和母亲报仇？可你们非亲非故，而这凤天大陆四面八方都是危机重重，你没有实力又如何帮她们？”
深吸了一口气，好似听到脑袋里仿佛窜出一道凄凉的女音，叫她“请一定要帮我和娘亲报仇，求求你。”
叶岚的脸色隐晦不明，嘲弄地笑了声说道：“即便非亲非故，可她也算是让我重生了，不然我现在一定不会出现在这里，所以帮她报仇，就当是还了她这个人情，而至于我有没有那个实力。”
她膝盖一弯，忽然扑通一声跪在了老者面前，没等对方反应，额头就重重地磕在了地上三下。
“还恳请前辈收了小女子叶岚当徒弟，让叶岚能报了他人心愿，也好在这陌生大陆能安然生存下去。”
行为举止落落大方，神色诚恳且坚定，似乎大有老者不收，就不站起来的意思。
老者怔了怔，神情有几分微妙和意外。
暗金色的流光在灰瞳里不停辗转，俯视打量着叶岚的身体状况，每一道经络和穴位燃起的火光，都让人目不转睛。
万年都难得一见的灵满体质和强大的精神力，怕是这样的，在凤天大陆大概找不到第二个了，可谓奇才……
半晌，他才问：“你可吃的下来伤筋断骨涅槃重生的苦？”
叶岚眼眸唰地一下亮了起来，郑重说道：“自然，什么苦我都不怕，我只怕自己不够强，不能在这世界来去自如。”
根据原主的记忆，叶岚知道这地方到底存在多少还没有见过且未知的光怪陆离。
所以，想来自己一个21世纪现代的特工手段，在这里是行不通的，而且自己还没有枪支弹药，万一碰上个厉害的灵者，惹了祸，那死的可是她。
而她本来就是已经死过一次，自然比之前还要珍惜这条来之不易的命。
什么伤筋断骨，皮肉伤而已，以前常有的，在她眼里都不是事。
态度还是依旧保持着坚定。
但见老者脸上还存有几分犹豫。
叶岚心头一紧地跪着上前了两步，到了他的脚下，说：“求求您！前辈，一定要收了我，无论干什么我都能坚持，我真的不怕吃苦！不信你看！”
话音刚落，她就毫不犹豫地张嘴在自己细弱的胳膊上咬下了一块肉，吐在地上。
连眉头也没有皱一下，刺目的鲜血就潺潺从伤口位置流出，不断滴在散着雾气的地面上。
心狠手辣又好像不知痛苦的模样，令人震惊。
也让老者当时就变了脸色，将她立马从地上拉起，说道：“你这是做什么，老朽也没说不收你，何苦自残？”
垂眸一言不发，叶岚抿着嘴，也不捂着伤口，像个木头人一样站在原地愣愣的。
随即耳畔传来一声轻叹。
“哎，罢了罢了，收了你便是，真是个让人心悸的丫头，还以为你跟原先那丫头差不多，是个只会服软性子的，没想到你这比皇城一些老道灵者还要多股狠辣劲，真叫老朽难办。”
一边说，老者一边哭笑不得地对着叶岚胳膊流血的伤口处长袖一挥，蓦然一束白光略过，她的手臂已然恢复完好，甚至是换了一身干净整洁的衣服。
注视她的目光，都好似夹杂几分怜爱与疼惜。
而叶岚，在得到认可后，布满冰霜的脸庞顿时如积雪融化般绽开一丝欣喜的笑容，又是在地上连忙磕了三个响头，说道：“师傅在上，请受徒儿三拜！”
“哎哟，快快起来，老朽不喜欢那套虚的，若是真要感谢老朽，那就把老朽这身本事全学了去，才让为师觉得欣慰。”
将面前小小的人儿再次搀扶起。
老者摸了一把胡子说道。
眼底一抹精光快速划过。
叶岚兴奋，听这话的意思，好像自己是他的第一个亲传弟子？而他还好像准备把一身本领全教授自己？
双手不由握紧成拳。
她声音高了几分倍地说道：“是！弟子绝不负师傅所望，定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带着股气质昂扬的郑重和认真。
老者哈哈大笑。
“这么有自信？那你可要加倍努力了，为师这辈子可还没见过有谁比自己厉害的。”
说这话的时候，叶岚听出了他话中的骄傲和不可一世的猖狂。
却不明白，如果他真如自己说的那么厉害，那他怎么会被封在一个小小的戒子里？而又不出去呢？
望着老者的目光带着几分疑惑。
她张了张嘴，没有开口。
只是想着，现在可能还不是问这件事的时候，便道：“那师傅，您的名字……”
说起来，聊到现在了，叶岚还不知道自己这位看起来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师傅，到底叫什么，以后兴许万一在外遇到事了，是不是可以报出名号就能把人给震得不敢乱动？
老者脸色一变，道：“现在还不是时候，你啊，还是先把自己给摸清楚是谁了，再来想别人的事吧。”
好像，话里有话？
叶岚面露不解，“我摸清楚自己是谁？我不就是个没了爹，一直跟娘在叶府里混吃等死的下人吗？还能是— —”
老者一把打断，道：“所以说你资历尚浅，你这副身体的原主人可来头不小，日后你还需借助这身份来行走江湖，我现在也不会告诉你，‘你’到底是谁，但是，有些事我还是可以跟你明说的。”
“比如……”
“比如，你的灵识再待我这幻境之中，你在外面可就要被野狗给咬死了。”
不给叶岚反应的机会，老者就给了她一记掌击，将她推开数米之远，就像先前一样瞬间化成一抹黑点，眼旁都是快速略过看不清的模糊画面。
叶岚觉得自己仿佛在空中不断下沉坠落。
直到嘣地一下，顿在了原地，两眼一睁，与那近在咫尺张着嘴露出尖锐獠牙的两头野狗，来了个亲密对视。
她才知道，自己身在一个什么危险处境下。
脸色蓦然一冷，身体就下意识做出了反应地快速起身后退，与狗保持距离。
看着那清冷月辉下，瘦骨如柴且口水直流的两只面露凶恶的野狗，大概是许久没进过食，他们看自己的眼里都似乎暴露凶残红光，汗毛竖起，弓着背，似乎随时准备攻击。
而叶岚也注意到了，自己的身体比先前要好上许多，虽然体力有限，可是伤口却都不见了踪影。
大概是老者帮她治愈了一下，所以现在的自己，对上两只野狗，也算是绰绰有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