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滴答滴答”
寂静无声的病房里,不断萦绕着输液管里液体流淌与滴落的声音。细细长长的软管,将病床上高悬的无色液体,缓缓地注入到床上一个年轻女子的身体里。
铺有蔷薇纹案的奢华墙纸、古欧宫廷的洛可可风格大床、芳香馥郁的香气,无不彰显着这间病房的与众不同与病人的地位显赫。
柔软蓬松的棉布被褥中,夏雪莹苍白如纸的脸庞静静地埋在其中,漆黑如瀑的长发铺撒满了半边枕头,她似乎在做什么噩梦,口中不断地低声喃喃。
施雷鸣趴在一旁的病床旁,犯困般地阖着眼、垂着头,他听到夏雪莹的呢喃声后,猛然惊醒。
接着,他握紧了她蜷曲着的右手,并将她的手放到自己的唇边,轻轻一吻,关切地轻声道:“雪莹,不要怕,我在这儿。”
话落,夏雪莹似乎是从梦中惊醒了一般,缓缓地睁开了眼眸,然后将目光投向床畔的施雷鸣。
“雷鸣……”夏雪莹只感到眼前一片苍白,如雪一般的苍白。晕眩、茫然与困惑不解,毫不留情地侵略了她的大脑,“我、我这是在哪里?”
施雷鸣怔了一下,回答道:“你现在是在医院。”
夏雪莹勉力支撑起自己的身体,结果发现这只是徒劳——四肢无力、口干舌燥,就连吐字都需要极大的力气。
“我这是睡了多久了?”
“一整个晚上,外加半个白天。”施雷鸣似乎看穿了她心中的忐忑不安。他将她的身子扶正,从桌子上倒了一杯温度适中的开水,递到她的唇边。
“对不起……”喝下几口水后,夏雪莹猝不及防地蹦出了这几个字。
“怎么了?”
“对不起,让你替我担心了这么久。”
也就是在接过水杯的那一刻,夏雪莹才发现此时此刻的施雷鸣看起来是那么的疲累不堪,他曾经的容光焕发、精神抖擞被一扫而空。浓重的黑圆圈挂在他的双眼外,证明了他一夜无眠,都在尽心尽力地照顾着她。
或许是感动,或许是心酸,或许是在怨怼自己的无能与懦弱。夏雪莹忽然觉得自己很没用!
“你傻不傻?”施雷鸣将夏雪莹的头揽进了自己的怀里,深吸了一口气,“你这次真是太任性了!我没有允许你晕过去,你怎么可以抛下我们那一众人,就这样晕厥了呢!!你知道么,在你倒下去的那一刻,我感到我的心跳都停止了!”
夏雪莹依偎在施雷鸣的怀里,听着他那强劲有力且无比真切的心跳,她真想让时间永远凝滞在这一刻。
“对不起,以后,再也不会了。”她强颜欢笑,轻声喃喃。
就在这时,门被敲响,一个身着白大褂、手执病历的医生走了进来。
他看了一眼施雷鸣,又看了一眼他怀里的夏雪莹,咳嗽了一声,然后说道:“诊断结果已经出来了。夏女士的身体并无大碍,只是血糖偏低,外加收到了外部的刺激,才导致暂时性的昏迷。”
“另外。”医生蹙着眉宇,翻动这手中厚厚的一叠病历,仿佛在反复确认着什么事实。最后,似乎自己的推断得到了肯定,医生扬起脸,微微一笑,“另外,施先生,夏女士,恭喜你们。夏女士肚子里的孩子已经有两个多月大了。”
“什么?!”施雷鸣猛然站起身,一脸不可置信地又问了一遍,“医生,麻烦你把刚刚的话再说一遍?”
在得到主治医生又一次的确切答复后,施雷鸣一脸狂喜地坐回了夏雪莹身旁,激动得有些语无伦次,“雪莹,你听到了吗?我做爸爸了!小雷鸣已经两个月大了!简直是太不可思议了……”
两双手紧紧相握,夏雪莹抿着粉唇,重重地点了点头。
她那澄澈明亮的双眸里,泪光闪烁,流光溢彩,宛若星辰。
此时此刻,一直守在门外的夏重生与施傲凤也听到这则消息,冲了进来,他们震惊不已地望着病床上的夏雪莹。
欢喜、错愕、不可思议,充斥了他们的面容。他们虽各怀鬼胎,但此时仍旧震惊得难吐一字。
施雷鸣已经欢喜得不能自持。他笃定地将再次夏雪莹搂进怀里,声音洪亮且毅然决然,“我决定了,不管外界的人怎么说、怎么看。我们举办婚礼吧!我已经一刻都不想再等了,也不能再等了!”
无论你是谁的女儿,无论你的出生如何,无论你之前经历了什么。这些我都不在乎,我所在乎的,是此时此刻我怀中这个温暖而心思纯良的你。
不管未来有怎样的波折与蹉跎,哪怕上刀山下火海,我都不会再放手了。
再也不会……
第二天的下午,一直针落可闻、寂静冷清的病房门口,登时变得人头涌动起来。
施雷鸣、夏重生、施傲凤等人围在紧闭的房门外。房门内不时传来滴滴答答的输液的声音与被褥轻轻翻动的声音。
但令人匪夷所思的是,夏雪莹一直不愿意见除了施雷鸣以外的人。
在施傲凤刚来到医院时,虽然施雷鸣百般阻拦,但她仍旧想要进病房见自己的女儿一面。
没想到刚踏进病房一步,正坐在床上看书的夏雪莹就猛然抬起头,目光锐利,直刺施傲凤,让她不寒而栗。而夏雪莹的口气也是从未有过的强硬。
“出去。”
“雪莹,是我啊。你不认得我了么?我是你的妈妈……”
“出去……”她的声音不再那么强硬,但分贝却提高了上去。
“你的身体现在怎么样,还可以适应得过来吗?”施傲凤仿佛没有听见一般,继续向前迈步,缓缓靠近夏雪莹。
“我知道,可是我想在不想见到你。”见到施傲凤还没有出去,夏雪莹将书扔到地上,把整个身子都蜷缩进了被褥里。之后任施傲凤如何追问,夏雪莹都不再回答。
门外的施雷鸣见了,虽然百般无奈,但还是把施傲凤给请了出去。
没过多久,夏重生也进去探望夏雪莹,结果依旧被赶了出来。
那个年轻而柔弱善良的女孩,蜷缩在窒息而黑暗的被窝里,拒绝他人的探望与关怀,宛若一个蛹里的昆虫,与世隔绝,毅然决然地拒绝外界的一切。
这样执着的做法,或许是此时此刻的她,能对自己做的最大的保护了吧。
但是再严密的蛹,也有细小隐蔽的缝隙。
而夏雪莹的蛹,也留有这样的小门,这个门是为施雷鸣留的。独一无二,非他莫属。
傍晚的时候,施雷鸣送走了一众人后,回到了病房。
此时的夏雪莹还蜷缩在被窝里,只露出几缕墨黑如海藻的长发。施雷鸣轻轻地捻起一缕,放在唇边吻了一吻。
然后,他伸出手,温柔地抚摸着被褥下的人,“雪莹,他们都走了。不要害怕,也不要紧张。这里只有我。”
过了五六秒的时间,夏雪莹慢慢地从被褥中钻了出来。有些蓬乱的头发搭在她的脑袋上,看似凌乱不堪,却隐隐透出可爱伶俐。她澄澈如水的温暖杏眸中,荡漾着一层又一层的水雾,眼圈周围一片红肿,似乎是哭过了。
施雷鸣的心中猛地一抽痛,但他很快镇定下来,拍了拍夏雪莹的脊背,安慰道:“我不是外人,有什么心事你都可以和我说。”
空气似乎凝滞了几秒。
接着,夏雪莹的泪睡着她光滑白皙的肌肤缓缓滑落,她轻声呜咽着:“我从来没有想过,自己的出生会是这样,更没有想到过施傲凤是我的妈妈,戴梅轩是我的姐妹……”
顿了一顿,她似乎在极力忍住自己的哭声,“真的很滑稽,很可笑,对不对?那么,施雷鸣,我又是谁呢?”
即便是心中有千万个声音在呐喊,施雷鸣还是忍住了,他抿了抿精致的唇,几乎是下意识地脱口而出:“你这个傻瓜,你就是你啊,率真而善良的夏雪莹,没有什么心机,单纯得让人心疼,愚钝得让人发狂!不管你的出生如何,不管你的父母亲眷是谁,你都只是你。”
他深吸了一口气,一字一顿,顿挫有力,“都是我喜欢的你。我深爱的你,拼尽全力想要保护的,你。”
夏雪莹感到自己心跳如鼓,几乎窒息,连日来的一切切都在面前轮番上演,犹如走马观花一般。
她是挣扎过,纠结过,甚至质疑过自己。但眼前的这个男人,他的每个词每一句话,甚至每一个眼神,都让她感到自己是真确的。
“谢谢你。”她轻轻道,这三个字发自肺腑。
孔武有力的双臂环绕住夏雪莹的肩膀,温热而熟稔的呼吸喷洒在她的耳垂上。施雷鸣从她的身后缓缓地拥抱住她,因为她怀孕的缘故,他的动作比曾经轻柔了很多,生怕稍微一不小心就弄疼了她。
“小Baby,我会保护你,以及妈妈。不让你们收到任何伤害。雪莹,你说好么?!”
施雷鸣弯下身子,将耳朵贴在了夏雪莹的肚子上,轻声说到。一个念头他的心中贯穿而过。下一秒,他俊朗邪魅的唇角微微上扬,好看无匹。
“好。”夏雪莹愣了愣,点了点头,抿唇轻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