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大奶奶看着沈庭霖,又看看前厅内的众人,一个个都是面露期待的神情,都等待着她的答复,沈庭霖已经将话说的那么明白了,而且,这事儿已经闹成现在这个样子, 苏大奶奶也顾不得那么多,她心中一横,反正苏半城死了,现在苏家都是她的,不是她的也是她儿子的,她没什么好担心的,于是一仰头,道:“好,既然沈二公子已经把银子准备好了,那我也兑现当初的承诺,银票留下,人你带走,林媛当年的卖身契就在我房里,我拿来给你。”
说着转头看了眼艳秋,艳秋很明白的点点头,然后转身向大奶奶房跑去。
苏大奶奶又道:“当然,你要的字据,我也给你写清楚,从今往后,林媛母女,再不是我们苏家人。”
说完,又向着身旁的家丁一摆手,示意人拿笔墨纸砚来。
还未待林媛与苏荷反应,沈庭霖口中狠狠的应了一声,“好!”
苏荷猛的转头看向沈庭霖,心中却是有种说不出来的感觉,即便她在苏家受尽白眼,即便是苏家大奶奶主动提出要赶走她和她娘,即便她也不可能在入苏家的门,但是,当沈庭霖这一个“好”字说出口时,苏荷仍然觉得心中一震,因为,这个“好”字,即便要说,也是她来说才对,苏荷看着沈庭霖的双眼,露出一种难以言说的神情。
沈庭霖却权当没看到,一副理所应当的模样,对着那苏大奶奶道:“阿芙本来就是我沈家的媳妇,不再是你们苏家的人,至于四姨娘,我们人财两清。”
苏大奶奶听了此言,狠狠的吸了一口气,心中生出恨意,因为苏大奶奶觉得她没占到便宜。
没一会儿,艳秋跑了过来,手里抱着个锦盒,很明显,里面装着的是林媛的卖身契,苏大奶奶见了,一伸手,接过锦盒,亲自打了开来,将里面是一张黄纸取了出来,薄薄的一张纸,却好似承载在千金的重量,苏荷几人见了,顿时屏住了呼吸,身子向前,下意识的就要伸出手去。
苏大奶奶见了几人,白了一眼,将那一页卖身契捏在手中,抖了抖,道:“银票拿来。”
沈庭霖二话不说,上前一步,将手中的银票往那苏大奶奶身前一推,一伸手,夺过了林媛的卖身契,这还是十五年前,苏半城从醉仙楼买下的一张纸,十五年过去了,物是,人非。
林媛见了,却也是一脸激动,眼神紧盯那张单薄的黄纸,颤抖着,有些紧张的伸出手来,将那一页卖身契拿在手中,只见那泛黄的纸上写着:林氏有女,名媛,年十四,请中说合,情愿将女卖与醉仙楼为妓, 时价三十两,同中笔下交清,若后生端,有中人以面承管,不与买主相干。辛酉年八月初八。
后面又补充了一行:今与洛阳苏商得契,时价三千两银成交林氏,钱财交清,老死不相干。丙戌年三月十二。
这契上印有醉仙楼的官印,林氏父母的手印,还有苏半城的手印。
林媛接过那卖身契,颤抖着端着手中,感受着这一张纸的分量,往事再次涌上心头,她十四岁被卖进青楼,十九岁才得遇苏半城,被他买下,随他来到洛阳城,才终于过下这安稳的日子,虽然会受人白眼,但总要比那人前假笑来得真实。
苏荷也上前去,看着林媛手中的那一纸卖身契,心中千万滋味,再看向母亲,口中轻声道:“娘,娘…”
沈庭霖上前,拉过苏荷与林媛,道:“我们走吧。”
苏荷侧头看向沈庭霖,轻轻的点点头,然后拉过林媛,“娘,我们走吧。”
一切尘埃落地,三人准备离开,却听苏大奶奶在身后道:“你们不要忘了,苏老爷的死,你们可脱不了干系!”
苏荷听了,当即有些冒火,猛的回头,刚要理论,却是沈庭霖一伸手,拉住了苏荷,冲着她轻轻摇了摇头。
沈庭霖转头道:“苏老爷是死在自己府上的,这苏家府上的每一个人,都脱不了干系,此事,我们也会查清楚的。”
说完,沈庭霖一转身,带着苏荷还有林媛一起离开了苏府,三人一路走出了苏府大门,再一次,夜色如墨,夜风微凉,却是沁人心肺,这一次,不只是是苏荷,就连林媛也觉得整个人都轻松了许多,这么多年,她从一个牢笼,走到了另一个牢笼,这一刻,她才终于自由了。
沈庭霖转头看着两人,“我们回去吧,今天又回去晚了,我娘怕是又要唠叨了。”
苏荷看了眼沈庭霖,再一次,她欠身施礼,“谢谢你,沈公子。”
沈庭霖,拉过苏荷,“说过多少次了,不要与我说谢,你是我的妻子,我帮助你是应该的。”
苏荷轻轻摇头,看着沈庭霖,“这三千两银子,你是如何筹到的。”
沈庭霖一摆手,“我们先回家,回去慢慢与你说。”
“我会想办法还给你的。”苏荷道。
沈庭霖拉起苏荷,不让她说,“我们先回家。”
却听一旁的林媛道:“沈二公子。”
沈庭霖一侧头,“四姨娘,有何吩咐?”
林媛也微微欠身,“多谢沈二公子出手相救,”说着不待沈庭霖开口,又道:“阿芙已经与你定亲,你带她回沈家,也是应该,但我不好再去打扰。”
沈庭霖与苏荷皆是一愣,苏荷问道:“娘,那你…”
林媛拍了拍女儿的手臂,“你爹生前,在城北给我买了处宅子,就是怕他有朝一日不在了,苏家人要赶我出门。”
“那娘的意思,是要去那宅子?”
林媛点点头,“娘的身份,自然不好去沈家打扰,沈家能收留你,是你的福气,你在沈家要手脚勤快,多做事,不要让沈家人不高兴。”
苏荷听了,赶忙道:“娘,那我与你一同去那宅子。”
林媛摇了摇头,“你与沈公子已经定亲,沈公子待你也是一片真心,你与他回去,娘放心,也不要枉费了他对你的良苦用心。”
苏荷转头看了眼沈庭霖,沈庭霖却是拉住苏荷的手不放,甚是更加用力。
苏半城给林媛母女俩买了处宅子,这事沈庭霖是知道的,上一世的时候,她们母女二人是被沈君安买回沈家的,二人在沈家一直做下人,积攒积蓄,想要替自己赎身,后来,苏荷经商做生意,赚了钱,也果真为她与林媛赎了身,她们二人便是生活在城北的宅子里。
沈庭霖一伸手,将那卖身契递给了林媛,“四姨娘,庭霖怕是一时半会儿,无法给阿芙一个体面的婚礼,这张卖身契,是庭霖的心意,就交给四姨娘,我这里还有一些散碎银子,你先留作家用,我已经安排阿芙,与我爹跑商,以阿芙的本领,相信很快就会赚到钱,养活你了。”
林媛点点头,接过沈庭霖递过来的卖身契和银子,感激不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