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庭逸见他二叔伯这个架势,一副势必要找致远学堂理论的架势,心中有些不悦。
他们出去击鞠,本来就是同窗之间,私下里的事情,与学堂无关,而且,谁又想到沈庭霖骑的那匹马就会突然发疯,这一切,不过是个意外,怎能怪到学堂身上?
再说,若是沈君安真的将此事闹大,他们沈家兄弟两个还怎么留在学堂?这眼看秋试的时日越来越近,这个时候,被学堂赶回家,可要怎么办?
沈庭逸急忙上前,拦住沈君安,“二叔伯,此事确实与学堂无关,若是非要问责,倒是那击鞠场的马匹饲养不当,竟然无故发疯,伤了我二弟,依我看,应该找击鞠场去理论才是。”
沈君安看了眼沈庭逸,还未开口,徐氏又道:“君安,不管找哪里理论,此事不能就此不管不问,让霖儿白白受罪。”
徐氏说着,眼泪又爬上眼圈,“霖儿若是醒来,没落下什么病还好,这若是有个什么散失,我,我也不想活了…”
徐氏说着,已经哭得泣不成声,沈君安一皱眉,长出一口气,冲着徐氏摆手道:“你胡乱说什么?什么活不活的。”
这时,沈君腾突然上前,道:“二弟,你还是先去看看庭霖的状况,我觉得,我们还是以为庭霖养病为首要任务,若是庭霖醒来,我们便就此作罢,小孩子相约出游,有个磕磕碰碰的,很正常,何必又去与那些官家找麻烦,若是庭霖真的没好,我们也应该先去找大夫。”
“是啊,二叔伯,还是二弟的身体重要……”沈庭逸也跟着补充道。
沈君安微闭双目,深吸一口气,“我先去看看霖儿吧,其他的事,以后再说。”
语气里满是疲惫。
“对,对,二叔还是先去看看庭霖要紧。”
听到沈君安的话,薛氏也赶紧怂恿,转移话茬,生怕沈君安再提去找致远学堂理论的话,若他真去与学堂闹腾,庭逸还怎么在学堂待下去,沈庭霖不学无术,不学就不学了,可他们庭逸不同,那可是全家的希望。
沈君安看了看大房一家,自然明白他们的心思,只不过,这躺在床上醒不来的,是他的儿子,需要去讨个公道的,也是他的儿子,沈君安自然不肯轻易作罢。
“我先去看看霖儿再说。”
沈君安丢下这么一句话,转身便向自家院子走去,连老太太那边都没去问安。
徐氏带着碧玉,急忙跟在沈君安身后,夫妻俩匆匆忙忙赶回了院子,来到沈庭霖的屋内。
沈君安一进屋子,便看到了床榻上的沈庭霖,快步走到床榻旁,看到自己儿子那张熟悉的脸,沈君安一蹙眉,俯下身子,轻声唤道:“霖儿,霖儿。”
沈庭霖一动不动,趟在床上,如睡熟了一般。
“老爷,霖儿从昨儿送回来,便一直这样,醒不过来,你可要想办法救救霖儿啊!”
徐氏见沈君安回来,终于有了依靠,她这人从来都是一心只有丈夫儿子的,结果,家里两个男人,一个出门跑商,一个昏迷不醒的,她哪里拿得起主意,她昨晚一整晚都没休息好,翻来覆去,一会儿担心儿子,一会儿又思念丈夫,好的是,今日沈君安就回来了,若是沈君安再不回来,徐氏怕是一个人难以撑下去了。
沈君安转头看看徐氏,问道:“大夫来看过了?”
徐氏点头。
“怎么说的?”
“给开了方子,说先吃三天汤药,若是还不醒来,就去医堂找他。”
“有好转吗?”沈君安问道。
徐氏微微蹙眉,转头看向沈庭霖,眼圈瞬间又红了,口中念叨着,“已经吃了两副,不见有好转,也不知这药有没有效果,再耽搁了病情……”
沈君安也是眉头紧锁,想了想,冲着碧玉道:“再去找个大夫来,换个大夫来看!”
碧玉得了令,连连点头,冲着沈君安和徐氏行了个礼,便转身出门找大夫去了。
房里只剩下这一家三口,徐氏望着床榻上的沈庭霖,满眼疼惜,口中念叨着:“我的霖儿,怎么这般命苦,他在祠堂出来的时候,本就受了风寒,在床上躺了半个月才醒来,以为他这下终于去了学堂,每日读书,能安心学习,终于能够平平安安的度日了,哪知去个学堂,还能把人弄成这般模样?”
沈君安叹了口气,自责道:“都怪我,逼他太紧,非要他去学堂,若是我不逼他,也就没有此事了,”顿了顿,“待他醒来,问问他的意思,若是他不喜欢读书,就与我去跑商吧。”
沈君安的话,说的真心,床榻上的沈庭霖却是听得无比清醒,他神志早就恢复了正常,可就是睁不开眼,他好似住进了一个他无法控制的身体里,神志还是他的神志,可身体却好似不是他的了。
沈庭霖听到父亲的话,心中甚暖,上一世,父亲就曾这般与他说过,当时的情景不同,话语不同,但意思却是一样的,父亲要他一起跑商,虽然地位低了些,但活得自在,而且,天南海北,任你游走,那些仕途官员,多半不过小人得志,趋炎附势,没什么好去攀附的。
想到此,沈庭霖真的很想见见父亲,在他的记忆中,他已经很久没有见到父亲了,在那一世里,他不顾父亲的阻拦,执意要去南洋,最后,他背着父亲出海,无奈之下,沈君安只得再发船只,试图追回沈庭霖,谁知,却途中遇到海盗,沈君安就这样永远沉默在大海之中。
那一世的沈庭霖,每每回想此事,都无比的悔恨,甚至,将责任怪罪到芙蓉行身上,他冲着阿芙发火,说是芙蓉行的货船不行,材质不过关,又没有添加抵御外敌的武器,沈庭霖怪阿芙让他的父亲开这样的船出海,将父亲去送死。
沈庭霖想到此,一阵愧疚的心情涌上心头,不禁觉得更加想见见父亲,想见见阿芙,对,他不能就这样一直沉睡,他难得再活一次,他怎么能就这么死了?他还没有兑现对阿芙所有的承诺,他还没有报答父母的恩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