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他一记深深的吻结束后,安溪推开他,手背抹了一把娇艳欲滴的红唇,欲将唇上那有着他独特的气味给抹掉。
“莫凌风,你觉得有意思吗?”安溪她笑得灿烂,那笑容如果不看她的眼睛的话,莫凌风以为自己看到了刚进莫氏的安溪了。
那个每天赖在他的办公室里和他的儿子一起打游戏的女人,那个每天他一抬起头来就看到她的身影的女人,那个每晚在他的身下绽放,早上让他一睁开眼睛就能看到的女人。
可不尽然,安溪的眼睛里没有笑意,莫凌风看着这样的笑容,心里苦涩却找不到源头。
不过短短的半年,到底是什么将安溪完全变了样。
“你一定是在问,为什么我会变成这样吧?”安溪看出了他脸上的疑惑,弯起嘴角再次绽放笑容,给他回答:“在你在我最痛苦的时候离开我,在我第一眼醒来你告诉我时间会抹平一切后,在我和你形同陌路后,在你的未婚妻第一次出现在我的面前的时候。莫凌风,如果我是你,我会立刻消失在这个叫做安溪的人的面前,而不是处处招惹她。”
安溪逼近他,执起他的手将他的手心打开,覆在她的胸部上,她的笑容异常瑰丽,“你听,你感受到吗?以前在接近你的时候,我的心会跳得很厉害,现在,莫凌风你感受到了吗?这不过就是面对一个陌生人所跳动的频率罢了,莫凌风,我早就告诉过你,当没有爱的时候,请你和我保持距离。”
说完话,安溪放下他的手,直接越过他就要推开门进去,当她的手握住了门把,他的双手旋即将她整个人掌控在他的怀里。
骄傲如莫凌风,安溪没有想到在她说出了这样绝情的话后,他竟然还会将她抱住,她不禁苦笑,感受着全身心的疼痛像是浪潮一般将她席卷包裹,陷入万劫不复的深渊。
许久过后,安溪听他在她的耳边低喃:“你的伤我会陪你一起治愈,只要你回到我身边,可以吗?”
安溪身体一僵,这样情人之间的哀求的话,竟然由莫凌风的口中说出,这样的人有多骄傲,有多难以靠近,有多令人不敢直视。
单单为了一个叫安溪的普通女人?值得吗?
安溪挣脱出莫凌风双手,硬是逼着自己不要回头看他的低姿态的表情,硬着心肠决绝道:“莫凌风,我不会爱了。”
“没关系。”
“就算以后在你身边的是一个傀儡,仅仅有着所谓的安溪的表皮?”她淡淡地嘲弄着,眼角滴下了一滴泪,可言语却没有丝毫的动容。
“好。”
“值得吗?”
“只要是你,就值得。”
突然之间,安溪发现自己问不出一句话了,尽管她想转过身逼他:既然这样,你为什么要和叶菡订婚?可她却生生地忍住了自己的冲动,握着门把的手泛白,使尽了全身的力气转动门把,没有任何犹豫地进入了房间,再关上门落锁。
没有理会正愕然的安子晏,安溪无力地靠着门板眼神无光,像是找不到了焦距的目光让安子晏看着一阵心疼。
而门外像是被孤立的莫凌风全身僵硬宛若石像,目光透着被拒绝后的血红,像是天大般的怒火正在他的体内四处窜着,找不到宣泄的地方。
几秒过后,莫凌风蓦然离开,脚步没有一丝停留,像是要远离瘟疫那般惊人的脚步。
下了楼,苏安琪错愕地看着莫凌风,随口问道:“溪溪不下来吃晚餐?”
停下了脚步,莫凌风面色铁青,目光恶狠狠地盯着苏安琪,语气冷冽让人听了全身发颤:“让开。”
苏安琪下意识往左侧退了一步,莫名其妙又心有余悸地看着莫凌风再次提脚离开的背影,看向一边正紧张地看着他们的黑影:“我惹他了吗?”
黑影苦笑,你没惹他,是楼上那位惹了他。
等莫凌风冷着一张脸离开之后,一楼里的气压这才恢复了正常,原本打算上楼换身衣服的苏安琪也不打算上去了,楼下遇见一位也就算了,要再去楼上再遇到另一位那就更难堪了。
凑到黑影的身边坐好,苏安琪噘着嘴骂道:“莫名其妙我就成了炮灰了!”真讨厌!
黑影苦笑着伸出手摸了摸她的脑袋,安慰道:“老大心情不好,你又刚巧撞到了枪口上,待会儿你上楼看看夫人吧,我估计着她也不好受。”
一个人都是如此了,楼上那个就更加不行了,黑影不禁为他们老大的未来担忧。
照他们夫人这么拒绝下去,不知道到猴年马日他们老大才能从妾侍熬成妻啊!
“我当然知道!”苏安琪睨了黑影一眼,然后担忧地看向楼上,冲她对安溪的了解,现在上去她也是强颜欢笑,无非是装模作样罢了。
不懂得楼下正为她担心着的安溪,此刻正无神地靠坐在地毯上,明明脚下就有着能没过脚面的绒毛地毯,可她却觉得双脚冰冷得如同不是自己的那般。
安溪苦笑,所有的气焰下去了之后,全身就像是浑身的血液都被抽干了一般,过血的疼麻从心脏的部位席卷了全身。
明明这一切都是她自己开口的,可事后疼痛席卷的却是她自己。
安溪不由得相信了一句话,爱情看似两败俱伤,其实伤的都是最狠的那个人。
她没有不承认是她将莫凌风的每一次靠近推开,每一次都使尽了全身的力气将他完全推离了她的身边,尽管在寂静的夜里孤独席卷的单单是她一个人。
可她并没有说错,时间给她的不是治愈,从来都不是。
在别人面前,她或许还可以是一个能独当一面的安溪,可在他的面前,在莫凌风的面前,安溪就觉得自己像个无所遁形一般。
所有一切掩藏的过往都像是被剥光了摆在他的面前,任他选择要观看哪一面的悲凉。
在所有人都能对她说:安溪,你要坚强,时间会抹平一切的,一切都会变得很淡很淡。
可没有人知道,在多少个寂静而黑沉的深夜里,她上方的氧气就像是会自己溜掉一般,令她窒息,令她不断地去回想那一段段让她刻骨的记忆,那些过往就像是一道勒紧了她脖子的绳索,不断地逼迫着她,似乎只要她死去才会得到缓解。
这半年来,安溪每天都会在网上和心理医生交谈,因为身边有几个暗影跟着的原因,她无法像正常病人一样跟医生联系,只能趁着工作的时间挤出时间和心理医生谈话。
当她提及到每晚上缠着她的噩梦,以及那种窒息的痛苦感觉之后,心理医生是这样问她的:“你看着自己的手,会不会觉得你的手很脏,不管洗多少次都无法洗干净。”
当他提出这样的问题之后,安溪怔住了,这是她掩藏得最深的。
那一天,舅舅家三个人的鲜血像是流水一样流了出来,仿佛她所在的地方才是汇集点,那时候的她看着鲜血如潮涌一般向她袭来,将她的双脚全部染上了鲜红。
从那一天开始,安溪每每在触碰到脏的东西需要去洗手的时候,她就会感觉清澈的自来水像是沾染了许多的细菌的东西,以及那鲜红得让她崩溃的幻想袭击着她的脑子。
她明白这一切都是她自己的幻想所致,但是她却不敢在任何人面前表现出来,尽管这个掩饰很成功,却瞒不了还未见过她真人的心理医生。
她苦笑:“是的,我觉得我的手充满了鲜血,太脏了,我会用很多的洗手液去洗,有的时候会把双手搓到表皮变得很红很红,但我还是觉得很不干净。”
听到她的话,心理医生变得很严肃,他将双手交叠起来放到桌面上,带着无框的眼镜泛起了一层亮光,像是一道光柱射入了安溪的双眼里。
“你的病状不是很严重,但是你不肯放过自己,所以才会觉得这是一种病态的重复,每个人都需要经历刻骨铭心的过往,有的人是失去爱情,有的人是失去亲人,有的人则是完全丧失了自我。但是你要明白你的心,你要的是什么,是健康的生活,还是晦暗的未来。”
那时候的安溪,听完了心理医生的话,几乎快要以为自己已经好了,再按照他的医嘱买了一些补充脑力和提高身体免疫力的保健品,这才将这那些如梦靥一般的过往完全封存了起来。
可今天,和莫凌风说完后,安溪又觉得自己再一次从那阵轻松中完全脱离,再一次回到了那些让她窒息的记忆中。
她将两只手掌把脸埋了进去,不愿让安子晏窥探到她此刻脸上的表情,眼泪无声滑落,双肩不住地颤抖,隐忍的哭声在此刻听起来就像是一刀刀凌迟着安子晏身上的肉。
第一次,安子晏第一次觉得他的妈咪如此痛苦,也是第一次后悔了自己一厢情愿的想法。
他一直固执地认为,安溪只有在莫凌风的身边才会有更多的幸福,而他从未考虑过安溪的想法,她是否愿意和他的爹地一起生活,一起面对以前的种种一切和未来的任何苦难。
第一次,安子晏承认,安溪已经接受不了任何的苦难折磨了。
安子晏站起身,走到安溪的面前,像个大人般执起安溪的手,将她的双手抱在自己的怀里,用着无比认真的口气像是在宣誓一般:“妈咪,请你相信我,只要你想离开,我绝对不拦你,相对的,我会带着你离开,离开让你痛苦的地方。”